程杏薛敬己全新章节免费阅读 程杏薛敬己小说完整版
时间：2023-07-01 11:04:42 热度：37.1℃ 作者：网络
玲珑优哉游哉的在一旁吃饭，全然不在意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和谈论的话题，仿佛真的是来吃饭一样。
味鲜楼的掌柜满脸忐忑，都不敢看那些来吃饭人是何反应，若是这说书人将来吃饭的人念叨烦了，下次不再上门怎么办？
这玲珑小姐今日也不知抽哪门子风，竟然会屈尊为一个小小染坊澄清谣言，还穿着染坊的衣服来吃饭，难道四季染坊的背后是县令府？
赵石也一脸匪夷所思，按理说，玲珑可是知道自己和陈杏之前关系密切，这两人不应该相看两厌吗，为何玲珑还会大费周章的帮陈杏说话？
“……玲珑，你与四季染坊的陈掌柜何时交情这么好了？”赵石到底忍不住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玲珑睨他一眼，捏起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道：“什么交情，若不是看在她为我们做的情侣服份上，本小姐才不会替她说话。”
情侣服？
赵石一怔，一大早玲珑身边的丫鬟就嘱咐自己穿上这身衣服，说是玲珑特意准备的，原来是出自陈杏之手，还取名情侣服。
是了，也只有她，才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怎么样，这衣服好看吧，我们站在一起，是不是更登对……”玲珑提起情侣服，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是。”赵石心不在焉。
饭毕，玲珑见时辰差不多，才施施然拉着神色紧绷的赵石离去，至于谣言能否止住，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毕竟她承诺的可都已经做到。
他
一处幽深小径尽头的宅院门前，身穿粗布衣服的男人左右瞧了瞧，见四周空无一人，这才上前敲门。
三声后，门应声而开，男人迈步进去，院门迅速关上。
“刘老弟，你可算来了，我们大家伙都等急了！”张管事看到随从身后的刘掌柜，焦急的迎上去。
刘掌柜坐到首位，这才沉声道：“你们约的是未时一刻，这才刚到未时，算起来，是你们来早了。”
张管事一噎，想到刘掌柜素来耿直，便没有多计较：“是是，是我们来早了。刘老弟，我们的计划被打断了，那个四季染坊的掌柜不知怎的竟说动玲珑小姐为她撑腰，将我们放出的谣言戳破，这可如何是好？”
边上坐着的其他掌柜也出声附和：“是啊，这样一来，我们不是白费力气吗？”
“我早说这个计划行不通，你们非要一意孤行，这下相信了？”刘掌柜冷哼一声，面色严肃。
他是云尚坊的掌柜，云尚坊传承百年，口碑向来不错，虽然被四季染坊影响了生意，到底还能维持下去，当初镇上其他染坊和布庄找上门商讨如何对付四季染坊，他碍于老邻居的情面才赴约。
但并不支持，四季染坊的掌柜身为女子能一举研制出这么多种染料颜色，足以证明她的能力，这样一位能力出众者，他们不想着交好，反而是想要打压，怪不得店铺生意每况愈下。
斜对面娉婷坊的申掌柜语气不善：“自打我们商量对付四季染坊，你就不参与，现在又说这些风凉话，该不会你偷偷将我们的计划泄露出去，这才令四季染坊想到应对之法吧？”
他这话一出，其他掌柜的目光也犹疑起来。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刘掌柜一拂袖子，就要起身离开：“既然你们都怀疑我，我就不多留了，以免接下来计划失败，你们再推到我身上！”
张管事忙拦下他，示意申掌柜闭嘴：“老申，你就少说两句吧，无凭无据的瞎说什么。”
申掌柜显然不服气，但碍于张管事的面子，到底撇过脸去不再多言。
刘掌柜这才回到位子上坐下，道：“依我看，我们就老老实实去跟四季染坊打好关系，让陈掌柜也批些布料让我们卖，若是不卖，我们也不能强求。”
听到这话，申掌柜气不打一处来：“你云尚坊倒是说的轻巧，我们这些铺子，哪个不是被挤兑的没了活路，这才想着将方子夺过来大家伙分一分。”
“你们自己手艺不行，早该淘汰了。”
“你！”申掌柜双眼大睁，指着刘掌柜的手不住颤抖，显然被气得不轻。
其他掌柜也忍不住道：“刘掌柜这话实在太过分，我等念在彼此父辈的关系上一向对你包容甚多，你却口出恶言，实在是伤人！”
“是啊，都多少年的老街坊，何必如此。”
“……”
眼见要吵起来，张管事又打起圆场：“好了，我们是来商量对策，不是来吵架，大家时间宝贵，还是多说说自己的看法。”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张管事，都等他拿主意，毕竟之前的散布谣言也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见大家都不说话，张管事道：“你们都没有什么想法吗？”
还是没人说话，刘掌柜轻嗤一声：“我反正没针对过四季染坊，也没指望能分到方子，即便四季染坊背后靠山是县令府也不怕，你们慢慢想对策，我先走一步。”
他倒是一走了之，屋里其他人则炸开了锅，毕竟在座的人都着人散布了对四季染坊不利的谣言，万一被报复，铺子就真的开不下去了。
张管事也有些后悔，毕竟是他先起的头，谁能想到四季染坊和县令府有关系呢，平日里也没见走动。
“张管事，你说说看，这事怎么解决？”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张管事一时间也拿不出解决办法，他沉吟片刻：“我明日先去四季染坊探探口风。”
说不定，四季染坊并没有想要报复的意思呢？事到如今，也只能寄托于此了。
早在玲珑去味鲜楼替四季染坊澄清时，陈杏就找了几个‘说客’来帮忙说话，那个味鲜楼的瘦削男子就是其中之一。
双管齐下，效果果然不错。
重新开始营业后，由于县令府的名头太好使，几乎是一顿饭的功夫，清远镇就都知道四季染坊是被冤枉的，且陈掌柜和县令府的小姐玲珑私交甚笃，也渐渐有客人上门。
等到下午，上门的客人就更多了，连之前过来退货的商人，也有几个舔着脸想要重新签订合作，陈杏也不计前嫌的同意，只是暗戳戳把他们的违约金调高一成，美曰其名信誉不够，那几个商人咬咬牙，还是同意下来。
等到第二日，客人还是有些少，到了午时，已经没人了，陈杏也不着急，正算账时，面前一片阴影投下。
抬头看去，见是一位穿着富贵的老爷，年约四十上下，脸上挂着笑：“想必您就是陈掌柜了，我是清远镇的布商商行管事，外人都称我为张管事，今日来想请陈掌柜一叙，不知可否方便？”
布商商行，顾名思义就是管理各大布庄和染坊的组织，四季染坊开了近四个月，都没有人上门，可见这个所谓商行并不欢迎自己加入。
陈杏略一思索，就了然，看来自己请玲珑将谣言击破，那些造谣的人坐不住，这才派了人过来看看情况：“张管事大驾光临，当然方便。”
陈杏起身将张管事带到后院石桌前坐下，庄嬷嬷给两人倒好茶，退后几步，静静立着。
张管事看了眼院子里晾晒的布料，笑道：“早就知道四季染坊染料颜色多彩，果然名不虚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杏顺着他的话互相恭维几句，这才步入正题。
“陈掌柜，你们染坊……背后是县令府？”张管事压低声音。
陈杏但笑不语。
张管事见状，心里一沉，又靠近了些：“听说前阵子四季染坊被人造谣，大笔订单被退，也不知道县令府会不会出手惩治。”
原来是怕被报复，这是想打探一下虚实来了。陈杏心里当然知道县令府不会报复，但他们前段日子给自己造成的损失那么大，还诬蔑女子最为重要的名声，不吓吓他们，怎能出的了气。
清啜了口茶，陈杏好心情的笑笑：“县令府确实对这事很不满，毕竟亏损不少，至于会不会……我只是一个小小染坊的掌柜，可不敢妄议。”
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让张管事的脸一黑，暗暗叫苦，若是县令府伺机报复，他们的铺子怕是难保。
又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陈杏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情更好。
来到前厅，陈杏闻到一阵肉香，想到隔壁卖卤肉的张娘子上次送的卤肉，她扯了足够做两身衣服的布包好，来到卤肉铺子门前笑道：“张娘子，我来买两斤卤肉，顺便给你送几尺新出的布。”
张娘子正在切肉，听到陈杏说话，她抬起头，视线落到鼓囊囊的包裹上，忙推辞：“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这样，今日这两斤卤肉就当姐姐请你吃。”
一斤卤肉才30文，一尺布最少也要60文，再加上四季染坊的布料紧俏，她到底舍不得，把手擦干净，这才接过包裹，小心翼翼的放到案板下。
“一码归一码，这钱还是要付的，若不然，日后我可不敢再来了。”陈杏打趣道。
见陈杏死活要给钱，张娘子无法，只得给陈杏多切了些肉，还挑的最入味的部分，特意片好，拿回去就能吃。
张娘子将肉递过去，满脸笑意：“陈妹子，下次再来啊。”
“一定。”陈杏接过卤肉，正准备走时，两个力工打扮的男人也过来卖肉，看他们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还满是灰尘，不像是舍得买卤肉的样子，陈杏便放慢脚步，多停了一会儿。
为首的那人满脸络腮胡，笑的不怀好意，另一人则是一副尖酸相，瘦的颧骨高凸。
张娘子见到这两人，脸色一变，随即就要关门，只可惜慢了一步，络腮胡将门挤开，大声道：“张娘子，我哥俩又来捧场了，快上五斤卤肉来，再去打二斤酒。”
张娘子低着头，小声嗫嚅：“二位大哥，你们已经赊了快七两银，能不能先把账结了……”
一脸尖酸相的男人阴阳怪气道：“才三两，哥几个又不是给不起，来你这吃饭是给张老弟面子。”
“就是，还不快上酒菜。”
“……这就来。”张娘子原本爽利的脸上挂满苦涩，来到砧板前片起肉。
陈杏离得不远，加上这两人说话声音大，将内容听的清清楚楚，见他们这样蛮不讲理，心中厌恶，上前几步正欲开口，张娘子发现后冲着陈杏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见状，陈杏心中疑惑更甚，但张娘子已经端着肉往二人坐的地方去，她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回去。
吃过饭不久，张娘子就上门了，手上还提着纸包。
她身上的围裙手袖都已经去掉，露出磨的泛起毛边的衣服，与铺子挂着的布料形成鲜明对比，不自然的将袖子背到身后。
“陈妹子，我准备停业几日，这是晌午刚卤的肉，还多着呢，你拿回去吃吧。”
陈杏示意她坐下，似是随意般问：“是因为晌午那两个人？”
“不、不是。”张娘子吞吞吐吐，显然不欲多说。
走到门口，她的手紧了紧，到底折回来颤着声道：“陈妹子，我都听说了，你和县令府关系好，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去状告有人赊账不还，能要回来吗？”
张娘子满眼期待，还夹杂着几丝痛苦绝望。
陈杏对于这里的律法也一知半解：“报了官被赊账要是能要回来，但能要到多少，就不能确定了。”
张娘子听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我这钱，大概是要不回来了。”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往外走，身形摇摇欲坠。
陈杏有些担忧，怕她想不开，毕竟七两银可不是个小数目，追上去扶住她：“张娘子，你……”
视线触及张娘子脸上挂着的泪痕，她心里一颤，安慰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我没事，我怎么能有事，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她爹等着我照顾，我怎么能有事。”张娘子深吸一口气，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如此。
她拍了拍陈杏的手，随后将脸上的眼泪擦掉，冲陈杏笑笑：“陈妹子，让你见笑了，你先忙，我这就回了。”
看着她这些，陈杏心里也不好受，她向来心软，不由道：“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张娘子顿住脚步，“我只是不明白，女子在这世道为何要活的如此艰难，我孩子他爹喜好喝酒，醉了便打骂，前年不知怎的，竟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可怜我两个儿女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小小年纪就要学着照顾自己。”
“我每日辛辛苦苦做些卤肉吃食维持家用，只因为身为女子，就要被这些地痞流氓骚扰……”张娘子悲从中来，再也说不下去。
陈杏握住她颤抖的手给予安慰。
张娘子红着眼眶继续道：“孩他爹瘫在床上，稍有不顺心咒骂我和孩子，两个孩子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不注意就挨骂，我想和孩他爹和离，但这铺子是他爹的，我一个女人，娘家也贫苦，和离还带着两个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活。”
“陈妹子，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我实在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张娘子看着陈杏一脸感激。
刘媛媛见张娘子走远，这才走过来站在陈杏身边，唏嘘不已：“这张娘子也太可怜了，摊上这么一个夫婿。”
“是啊。”陈杏叹道。
不多时，天下起小雨，带走空气中的炎热，雨势渐大，来往的路人闪避不及，只得就近找地方避雨。
四季染坊的门前也站了三三两两的人，大都是男子，与女眷分站两边，泾渭分明。
街上大雨如注，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见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陈杏便招呼他们进来坐。
几人道了谢，便都进来避雨，许是坐着太无趣，倒开始聊起天来。
男子这边，年轻的多是讨论四书五经，年纪稍长则谈论家宅生意，女眷又是另一番场景，大都是在讨论怎么嫁个好人家，如何打扮自己好取得男子欢心。
陈杏听在耳中，思绪万千，女子就只能依靠男人生活吗？
不，不是的。
在她那个时代，女子不比男人弱，这里的女子也能依靠自己，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若是有机会读书识字，有机会自力更生，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女子就能有更多的选择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这样，是不是就能避免张娘子这样的悲剧发生？
陈杏也不知道，但是突然很想试试看，能不能有这样的奇迹出现。
雨渐渐停了，避雨的人也都各自离去，太阳也冒了出来，将被雨水洗刷一新的天空撒上一层橘黄。
看着店里各色的染布，陈杏心中涌出不舍，但随即，不舍就被坚定所替代。
陈家。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刘氏将冰在井水里的西瓜捞上来切成片摆在桌上，然后递给陈杏一牙：“杏儿，快尝尝甜不甜。”
“谢谢娘，很甜。”陈杏赞道。
西瓜冒着寒气，比起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也不遑多让。
待三两块下肚，陈杏才说出预想了很多遍的话：“爹、娘，女儿准备将染坊关了。”
这话一出，刘氏便急道：“为何？染坊不是开的好好的，还和县令府搭上关系？”
“听女儿说完。”陈江鹤也有些不解，但还是想听听陈杏怎么说。
陈杏小心的看着二老神色，接着道：“染坊将镇上其他布庄和染坊挤的没了活路，都是一个镇上的，到底不好，我准备改卖染料，将染料卖给需要的人，让他们自行染制。”
“卖染料也好，那浸了水的布料沉重，爹也担心你吃不消。”
“是啊，不论你做什么，爹娘都支持你。”刘氏接着道。
陈杏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没想到她刚说完，爹娘就都点头同意，她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爹娘：“您不觉得可惜吗？染坊的生意那么好。”
刘氏笑笑：“可惜什么，钱啊，够用就行了，我们只想你过的开心。”
味鲜楼的掌柜满脸忐忑，都不敢看那些来吃饭人是何反应，若是这说书人将来吃饭的人念叨烦了，下次不再上门怎么办？
这玲珑小姐今日也不知抽哪门子风，竟然会屈尊为一个小小染坊澄清谣言，还穿着染坊的衣服来吃饭，难道四季染坊的背后是县令府？
赵石也一脸匪夷所思，按理说，玲珑可是知道自己和陈杏之前关系密切，这两人不应该相看两厌吗，为何玲珑还会大费周章的帮陈杏说话？
“……玲珑，你与四季染坊的陈掌柜何时交情这么好了？”赵石到底忍不住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玲珑睨他一眼，捏起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道：“什么交情，若不是看在她为我们做的情侣服份上，本小姐才不会替她说话。”
情侣服？
赵石一怔，一大早玲珑身边的丫鬟就嘱咐自己穿上这身衣服，说是玲珑特意准备的，原来是出自陈杏之手，还取名情侣服。
是了，也只有她，才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怎么样，这衣服好看吧，我们站在一起，是不是更登对……”玲珑提起情侣服，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是。”赵石心不在焉。
饭毕，玲珑见时辰差不多，才施施然拉着神色紧绷的赵石离去，至于谣言能否止住，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毕竟她承诺的可都已经做到。
他
一处幽深小径尽头的宅院门前，身穿粗布衣服的男人左右瞧了瞧，见四周空无一人，这才上前敲门。
三声后，门应声而开，男人迈步进去，院门迅速关上。
“刘老弟，你可算来了，我们大家伙都等急了！”张管事看到随从身后的刘掌柜，焦急的迎上去。
刘掌柜坐到首位，这才沉声道：“你们约的是未时一刻，这才刚到未时，算起来，是你们来早了。”
张管事一噎，想到刘掌柜素来耿直，便没有多计较：“是是，是我们来早了。刘老弟，我们的计划被打断了，那个四季染坊的掌柜不知怎的竟说动玲珑小姐为她撑腰，将我们放出的谣言戳破，这可如何是好？”
边上坐着的其他掌柜也出声附和：“是啊，这样一来，我们不是白费力气吗？”
“我早说这个计划行不通，你们非要一意孤行，这下相信了？”刘掌柜冷哼一声，面色严肃。
他是云尚坊的掌柜，云尚坊传承百年，口碑向来不错，虽然被四季染坊影响了生意，到底还能维持下去，当初镇上其他染坊和布庄找上门商讨如何对付四季染坊，他碍于老邻居的情面才赴约。
但并不支持，四季染坊的掌柜身为女子能一举研制出这么多种染料颜色，足以证明她的能力，这样一位能力出众者，他们不想着交好，反而是想要打压，怪不得店铺生意每况愈下。
斜对面娉婷坊的申掌柜语气不善：“自打我们商量对付四季染坊，你就不参与，现在又说这些风凉话，该不会你偷偷将我们的计划泄露出去，这才令四季染坊想到应对之法吧？”
他这话一出，其他掌柜的目光也犹疑起来。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刘掌柜一拂袖子，就要起身离开：“既然你们都怀疑我，我就不多留了，以免接下来计划失败，你们再推到我身上！”
张管事忙拦下他，示意申掌柜闭嘴：“老申，你就少说两句吧，无凭无据的瞎说什么。”
申掌柜显然不服气，但碍于张管事的面子，到底撇过脸去不再多言。
刘掌柜这才回到位子上坐下，道：“依我看，我们就老老实实去跟四季染坊打好关系，让陈掌柜也批些布料让我们卖，若是不卖，我们也不能强求。”
听到这话，申掌柜气不打一处来：“你云尚坊倒是说的轻巧，我们这些铺子，哪个不是被挤兑的没了活路，这才想着将方子夺过来大家伙分一分。”
“你们自己手艺不行，早该淘汰了。”
“你！”申掌柜双眼大睁，指着刘掌柜的手不住颤抖，显然被气得不轻。
其他掌柜也忍不住道：“刘掌柜这话实在太过分，我等念在彼此父辈的关系上一向对你包容甚多，你却口出恶言，实在是伤人！”
“是啊，都多少年的老街坊，何必如此。”
“……”
眼见要吵起来，张管事又打起圆场：“好了，我们是来商量对策，不是来吵架，大家时间宝贵，还是多说说自己的看法。”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张管事，都等他拿主意，毕竟之前的散布谣言也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见大家都不说话，张管事道：“你们都没有什么想法吗？”
还是没人说话，刘掌柜轻嗤一声：“我反正没针对过四季染坊，也没指望能分到方子，即便四季染坊背后靠山是县令府也不怕，你们慢慢想对策，我先走一步。”
他倒是一走了之，屋里其他人则炸开了锅，毕竟在座的人都着人散布了对四季染坊不利的谣言，万一被报复，铺子就真的开不下去了。
张管事也有些后悔，毕竟是他先起的头，谁能想到四季染坊和县令府有关系呢，平日里也没见走动。
“张管事，你说说看，这事怎么解决？”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张管事一时间也拿不出解决办法，他沉吟片刻：“我明日先去四季染坊探探口风。”
说不定，四季染坊并没有想要报复的意思呢？事到如今，也只能寄托于此了。
早在玲珑去味鲜楼替四季染坊澄清时，陈杏就找了几个‘说客’来帮忙说话，那个味鲜楼的瘦削男子就是其中之一。
双管齐下，效果果然不错。
重新开始营业后，由于县令府的名头太好使，几乎是一顿饭的功夫，清远镇就都知道四季染坊是被冤枉的，且陈掌柜和县令府的小姐玲珑私交甚笃，也渐渐有客人上门。
等到下午，上门的客人就更多了，连之前过来退货的商人，也有几个舔着脸想要重新签订合作，陈杏也不计前嫌的同意，只是暗戳戳把他们的违约金调高一成，美曰其名信誉不够，那几个商人咬咬牙，还是同意下来。
等到第二日，客人还是有些少，到了午时，已经没人了，陈杏也不着急，正算账时，面前一片阴影投下。
布商商行，顾名思义就是管理各大布庄和染坊的组织，四季染坊开了近四个月，都没有人上门，可见这个所谓商行并不欢迎自己加入。
陈杏略一思索，就了然，看来自己请玲珑将谣言击破，那些造谣的人坐不住，这才派了人过来看看情况：“张管事大驾光临，当然方便。”
陈杏起身将张管事带到后院石桌前坐下，庄嬷嬷给两人倒好茶，退后几步，静静立着。
张管事看了眼院子里晾晒的布料，笑道：“早就知道四季染坊染料颜色多彩，果然名不虚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杏顺着他的话互相恭维几句，这才步入正题。
“陈掌柜，你们染坊……背后是县令府？”张管事压低声音。
陈杏但笑不语。
张管事见状，心里一沉，又靠近了些：“听说前阵子四季染坊被人造谣，大笔订单被退，也不知道县令府会不会出手惩治。”
原来是怕被报复，这是想打探一下虚实来了。陈杏心里当然知道县令府不会报复，但他们前段日子给自己造成的损失那么大，还诬蔑女子最为重要的名声，不吓吓他们，怎能出的了气。
清啜了口茶，陈杏好心情的笑笑：“县令府确实对这事很不满，毕竟亏损不少，至于会不会……我只是一个小小染坊的掌柜，可不敢妄议。”
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让张管事的脸一黑，暗暗叫苦，若是县令府伺机报复，他们的铺子怕是难保。
又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陈杏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情更好。
来到前厅，陈杏闻到一阵肉香，想到隔壁卖卤肉的张娘子上次送的卤肉，她扯了足够做两身衣服的布包好，来到卤肉铺子门前笑道：“张娘子，我来买两斤卤肉，顺便给你送几尺新出的布。”
张娘子正在切肉，听到陈杏说话，她抬起头，视线落到鼓囊囊的包裹上，忙推辞：“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这样，今日这两斤卤肉就当姐姐请你吃。”
一斤卤肉才30文，一尺布最少也要60文，再加上四季染坊的布料紧俏，她到底舍不得，把手擦干净，这才接过包裹，小心翼翼的放到案板下。
“一码归一码，这钱还是要付的，若不然，日后我可不敢再来了。”陈杏打趣道。
见陈杏死活要给钱，张娘子无法，只得给陈杏多切了些肉，还挑的最入味的部分，特意片好，拿回去就能吃。
张娘子将肉递过去，满脸笑意：“陈妹子，下次再来啊。”
“一定。”陈杏接过卤肉，正准备走时，两个力工打扮的男人也过来卖肉，看他们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还满是灰尘，不像是舍得买卤肉的样子，陈杏便放慢脚步，多停了一会儿。
为首的那人满脸络腮胡，笑的不怀好意，另一人则是一副尖酸相，瘦的颧骨高凸。
张娘子见到这两人，脸色一变，随即就要关门，只可惜慢了一步，络腮胡将门挤开，大声道：“张娘子，我哥俩又来捧场了，快上五斤卤肉来，再去打二斤酒。”
张娘子低着头，小声嗫嚅：“二位大哥，你们已经赊了快七两银，能不能先把账结了……”
一脸尖酸相的男人阴阳怪气道：“才三两，哥几个又不是给不起，来你这吃饭是给张老弟面子。”
“就是，还不快上酒菜。”
“……这就来。”张娘子原本爽利的脸上挂满苦涩，来到砧板前片起肉。
陈杏离得不远，加上这两人说话声音大，将内容听的清清楚楚，见他们这样蛮不讲理，心中厌恶，上前几步正欲开口，张娘子发现后冲着陈杏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见状，陈杏心中疑惑更甚，但张娘子已经端着肉往二人坐的地方去，她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回去。
吃过饭不久，张娘子就上门了，手上还提着纸包。
她身上的围裙手袖都已经去掉，露出磨的泛起毛边的衣服，与铺子挂着的布料形成鲜明对比，不自然的将袖子背到身后。
“陈妹子，我准备停业几日，这是晌午刚卤的肉，还多着呢，你拿回去吃吧。”
陈杏示意她坐下，似是随意般问：“是因为晌午那两个人？”
“不、不是。”张娘子吞吞吐吐，显然不欲多说。
走到门口，她的手紧了紧，到底折回来颤着声道：“陈妹子，我都听说了，你和县令府关系好，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去状告有人赊账不还，能要回来吗？”
张娘子满眼期待，还夹杂着几丝痛苦绝望。
陈杏对于这里的律法也一知半解：“报了官被赊账要是能要回来，但能要到多少，就不能确定了。”
张娘子听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我这钱，大概是要不回来了。”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往外走，身形摇摇欲坠。
陈杏有些担忧，怕她想不开，毕竟七两银可不是个小数目，追上去扶住她：“张娘子，你……”
视线触及张娘子脸上挂着的泪痕，她心里一颤，安慰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我没事，我怎么能有事，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她爹等着我照顾，我怎么能有事。”张娘子深吸一口气，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如此。
她拍了拍陈杏的手，随后将脸上的眼泪擦掉，冲陈杏笑笑：“陈妹子，让你见笑了，你先忙，我这就回了。”
看着她这些，陈杏心里也不好受，她向来心软，不由道：“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张娘子顿住脚步，“我只是不明白，女子在这世道为何要活的如此艰难，我孩子他爹喜好喝酒，醉了便打骂，前年不知怎的，竟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可怜我两个儿女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小小年纪就要学着照顾自己。”
“我每日辛辛苦苦做些卤肉吃食维持家用，只因为身为女子，就要被这些地痞流氓骚扰……”张娘子悲从中来，再也说不下去。
陈杏握住她颤抖的手给予安慰。
张娘子红着眼眶继续道：“孩他爹瘫在床上，稍有不顺心咒骂我和孩子，两个孩子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不注意就挨骂，我想和孩他爹和离，但这铺子是他爹的，我一个女人，娘家也贫苦，和离还带着两个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活。”
“陈妹子，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我实在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张娘子看着陈杏一脸感激。
刘媛媛见张娘子走远，这才走过来站在陈杏身边，唏嘘不已：“这张娘子也太可怜了，摊上这么一个夫婿。”
“是啊。”陈杏叹道。
不多时，天下起小雨，带走空气中的炎热，雨势渐大，来往的路人闪避不及，只得就近找地方避雨。
四季染坊的门前也站了三三两两的人，大都是男子，与女眷分站两边，泾渭分明。
街上大雨如注，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见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陈杏便招呼他们进来坐。
几人道了谢，便都进来避雨，许是坐着太无趣，倒开始聊起天来。
男子这边，年轻的多是讨论四书五经，年纪稍长则谈论家宅生意，女眷又是另一番场景，大都是在讨论怎么嫁个好人家，如何打扮自己好取得男子欢心。
陈杏听在耳中，思绪万千，女子就只能依靠男人生活吗？
不，不是的。
在她那个时代，女子不比男人弱，这里的女子也能依靠自己，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若是有机会读书识字，有机会自力更生，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女子就能有更多的选择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这样，是不是就能避免张娘子这样的悲剧发生？
陈杏也不知道，但是突然很想试试看，能不能有这样的奇迹出现。
雨渐渐停了，避雨的人也都各自离去，太阳也冒了出来，将被雨水洗刷一新的天空撒上一层橘黄。
看着店里各色的染布，陈杏心中涌出不舍，但随即，不舍就被坚定所替代。
陈家。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刘氏将冰在井水里的西瓜捞上来切成片摆在桌上，然后递给陈杏一牙：“杏儿，快尝尝甜不甜。”
“谢谢娘，很甜。”陈杏赞道。
西瓜冒着寒气，比起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也不遑多让。
待三两块下肚，陈杏才说出预想了很多遍的话：“爹、娘，女儿准备将染坊关了。”
这话一出，刘氏便急道：“为何？染坊不是开的好好的，还和县令府搭上关系？”
“听女儿说完。”陈江鹤也有些不解，但还是想听听陈杏怎么说。
陈杏小心的看着二老神色，接着道：“染坊将镇上其他布庄和染坊挤的没了活路，都是一个镇上的，到底不好，我准备改卖染料，将染料卖给需要的人，让他们自行染制。”
“卖染料也好，那浸了水的布料沉重，爹也担心你吃不消。”
“是啊，不论你做什么，爹娘都支持你。”刘氏接着道。
陈杏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没想到她刚说完，爹娘就都点头同意，她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爹娘：“您不觉得可惜吗？染坊的生意那么好。”
刘氏笑笑：“可惜什么，钱啊，够用就行了，我们只想你过的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