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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查了那么多天，查了跟没查一样，你这个世子怎么当的？”
裴静惜拿出砚台压住纸张的一角：“除了邓越，旁人的消息一分没有。”
“……他们未曾赴京之前谁知道他们都谁谁啊。”
裴之临头也没抬，挽着袖子落下几笔，转头喊：“裴云璎，你的画呢？”
赵母从厅中端来水，放置在桌面上，又抬起头看向云璎。
院内侍卫树荫下置办了一条软毯，软乎乎的小姑娘此刻就趴在毯子上。
她低着头兴致勃勃的在纸上一笔一划画着，两只脚脚在背后一抬一放的。

暖阳从树枝间的缝隙洒落下来，落在小姑娘抬起来的脸蛋上，衬的她眼底仿佛有光。

“画好啦画好啦，云璎的画好啦！”小团子握着一支笔欢呼一声。
她迅速爬起来，一手握着笔，一手抓着画纸，趿拉着鞋子就奔了过来。
裴静惜正在帮裴之临摁住画纸一角，瞧见云璎的模样，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
她迅速往前走了两步将云璎抱起来，一把放到石凳上，旋即蹲了下去。
“哪有你那么穿鞋的呀？若是摔了可不要哭鼻子才是。”
画纸一角被风吹起，墨汁险些糊到裴之临脸上，幸得他眼疾手快又快速摁回去。
裴之临低头瞥去，见裴静惜正蹲在云璎面前，握着云璎的脚在给她将鞋子好好穿起来。
他伸手取过云璎手中的画纸，嗤笑一声：“让我看看你画了半天都画成了什么样子。”
画纸上零零散散的滴了好几滴墨汁，正中央画了好几个圆头圆脑的火柴人。
“裴云璎，让你画人你画那么多糖干什么？”他弹了弹纸张，瞥了眼云璎。
小姑娘穿好了鞋子，从石凳上跳了下来，绕到裴之临身侧，又扒拉着裴之临的衣裳爬到石凳上，着急道：“不是糖呀，这就是云璎跟阿娘呀，这个是云璎，这个是阿娘……不像么？”
她见裴之临看向自己，立刻张开双臂，做出跟纸上火柴人一样的动作。
裴之临笑出声来，拿给一旁坐着的赵母看：“您老看看，认得出来这是她么？”
赵母看了一眼画上的火柴人，脸上也浮出几分笑意，然而转头对上小姑娘着急而又可怜巴巴的视线，她顿了顿，摸了摸云璎的脑袋，转移话题道：“云璎饿了吧？奶奶去给你拿些吃的。”
“看见没有，你画的自己把你奶奶吓跑了。”裴之临压低声音嘲笑云璎。
小姑娘鼓着脸颊，伸手去捶他：“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哥哥老是在胡说八道。”
“你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成语？”裴之临挑了挑眉头，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裴静惜。
后者坦然铺好画纸，视线都不给他一个：“我教的，怎么了。”
“……好好好，我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裴之临伸手扶住云璎，认输道，“小心摔了。”
他伸手将云璎抱过来，自己站到云璎身后去，接过裴静惜递过来的笔，握着云璎的手教她拿笔：“喏，要这样拿，这个手指放在这里，这个手指放在这里……对，就是要那么握着笔。”
裴静惜铺好画纸便坦然坐下，专心致志的望着二人。
晌午时分的阳光很好，天气倒也不算得那般炎热，加上今日有风，暖洋洋的。
小姑娘站在石凳上，低垂着脑袋瞧着画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覆盖一层浅淡的阴影。
风拂动小姑娘鬓角的碎发，细软的发丝惹得小姑娘多眨巴了两下眼睛。
“要这样画。”裴之临手把手的带着云璎画画，另一只手将云璎的碎发勾到而后，同云璎一般的姿势低垂着脑袋，一大一小同幅度的角度望过去，意外的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裴静惜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心情十分好：“时间还早。”
“你慢慢教她就是了，有点耐心，画坏了一张重新再画一张就是。”
赵母隔着支起来的窗户，望着外头的三个人，眼底一阵阵的恍惚。
似乎昨日还被那般粗暴对待，可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一样。
她端着盘子缓步往外走去，满眼都是小姑娘专心的模样，心底无比平静。
她家云璎是生来放在人群之中就该耀眼的姑娘，日后会比现在越来越好。
******
李家登门的时候，长公主入了皇城，不在府中。
裴老将军夫妻拜访故人去了，府中便只剩下裴之临几人。
“不是让你们好好休息么？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裴之临令人上茶，瞧着脸色苍白的李维，面上的笑弧可谓是让人如沐春风。
原本闻见长公主等人都不在府中，李维以为今日必然要吃个闭门羹。
万万没有想到裴之临竟然吩咐将他们给请了进来，还一直……乐呵呵的，笑脸相对。
分明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李维却说不出的哪里不对，面上不由得有几分古怪：“……前些日子遭了刺客，也没有帮上什么忙……我实在心中担心，便想过来瞧一瞧世子……”
“不是什么大事情，人都被抓起来了。”裴之临轻描淡写，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淡定的喝了口茶，甚至笑吟吟的询问：“李娇娇的伤可好些了？”
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李维的视线越发的古怪，斟酌着词语。
“……娇娇的伤好些了，她已经知晓自己错了，不敢再这般以下犯上了。”
“好说好说，”裴之临浑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和蔼可亲道，“府中药可够用？女孩子得好好养伤，过几日我阿娘生辰宴会，你们可都得来，李娇娇也得来——她不会记恨我阿娘吧？”
李维心头的不安几乎将他淹没，整个人也有几分坐立不安。
他今日来本来是想打听一下，关于长公主生辰宴会大办的事情……是真是假。
如今裴之临这几乎算的是是亲昵的态度教他有几分头皮发麻。
隔着一层屏风，云璎嚼着云片糕，奇奇怪怪道：“哥哥虽然一直在笑，但是……”
“但是笑的好像个大灰狼哦。”

第一百四十一章：梳洗
长公主生辰宴会那一日，全家起的最早的是裴云璎小朋友。
“快快快，花瓣在哪里——换一种花，这实在是太淡了。”
“怎么挑的这件衣服……宴会是晚上才开始的，这着实素雅了些。”
“不行不行，这件太花了，小郡主才多大年纪……这件外衫可以留下来。”
“小郡主人呢？方才不是哄着起床了——呀，你们怎么把小郡主埋在了衣服下。”
溶月领着人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头几乎乱成了一锅粥，看的她有些头疼。
穿着单衣的小姑娘缩在一堆衣服里头，抱着两件衣裳睡得格外香甜。
溶月伸手将云璎怀中的衣裳扒拉开，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来，吩咐道：“衣裳早些时候不就特意做了一套新的么，现在乱糟糟的找什么衣裳呢，水好了么？小郡主该沐浴了。”
小姑娘埋在溶月怀中，双手搂着她的脖子仍旧困倦倦的，小奶音“唔”了一声。
屋子里头的动静齐齐的停了一下，视线都落在了抱着奶团子的溶月身上。
……看起来真好抱的样子，她们也有那么一丢丢的想要抱一抱。
“衣裳用香料熏一熏，长公主吩咐人特意做的头饰呢——放去哪里了好好找一找。”
“小郡主该是饿了，厨房的银耳粥该是好了，快些叫人去取来。”
“所以今天是没有回笼觉睡了啊裴云璎，我今天可是睡得很好。”
马车上，裴之临看着趴在小几上的小姑娘，忍不住笑道：“前些时候不还蛮期待的？”
“不期待了，云璎困。”小姑娘闷闷的回答他，“还没有肘子吃。”
裴之临伸手将她的脑袋掰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醒醒，今天一天你都不能吃。”
“今天穿的那么好看，就暂且忍耐一些，别抱着肘子啃了吧。”
早前决定生辰宴会的时候，长公主就吩咐人给云璎特意定制了一套衣裳。
云璎接回来的时候，衣着大部分都是较为简朴素雅，以小姑娘的活泼为主，至于那几套正式的郡主服饰早就被云璎压了箱底，几乎一次都没穿过……长公主便以衣服旧了为由，又定制了几套。
今日这套是长公主跟裴老夫人逛遍了翡玉阁，亲自选的人跟绣娘。
仍旧是粉嫩嫩的颜色，裙摆外罩一层软白色烟纱裙，裙摆绣了两只蝴蝶。
粉蓝色双层系带压住腰封，边缘以金线飞绣入画，广袖软纱下一段浅白色罗袖，后手肘位置镶嵌着蝶翼，长系带做蝶尾飞落而下，每每走起来时蝴蝶便往后飞曳，活泼灵动。
软黑的头发不像是平日那般绑成包子头，反而绑了一个对称的蝴蝶发髻。
发髻中间点缀着素雅精致的簪花，浅碧色的流苏步摇垂直落耳，遥遥望去一点晶莹之色。
“把一个小丫头片子打扮成这个模样，可见是用了心的，真不容易。”
裴之临忍住想要捏一把她脑袋上的蝴蝶的冲动，话才出口，车门便被人推开，车帘掀开后露出长公主凉飕飕的视线：“什么小丫头片子，你妹妹天生丽质，怎么打扮怎么好看。”
“阿娘——”小姑娘软乎乎的喊了一声，蹭过去就将脑袋埋在长公主怀中。
拍了拍云璎的脊背，长公主这才吩咐道：“走吧，”又转头看向裴之临，叹着气道，“遇儿，作为一个哥哥，不要日日欺负你妹妹，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祖父最近压着你练武，嗯？”
裴之临脸上的笑一僵，不可置信的看了眼云璎：“……阿娘？”
“为了让你忙一点，没空欺负你妹妹。”他家阿娘温和一笑，露出一个让他自我怀疑的笑弧。
裴之临：……算了吧这个家有什么好守护的。
他真像个小白菜，还是地里随手捡的那种。
******
长公主的马车一路入了皇城，畅通无阻。
云璎在马车上补了个觉，下车时便恢复了精神，蹦蹦跳跳的去后头的马车找人。
她跟阿娘哥哥坐一辆，裴静惜则是跟裴老将军夫妻坐在另一辆。
以及赵母跟云璎的梅花鹿各自占了一辆马车。
梅花鹿在车内萎靡了好半晌，一下马车就立刻活了起来，熟门熟路的闯入了殿中。
马车是在太子的寝宫前停下的，皇上跟皇后在里头陪着太子说话，等着长公主等人。
闻见外头一阵骚动时，皇上微微一笑，转头看去：“可算是来了——”
那话刚刚说完，便瞧见一只颇为眼熟的梅花鹿窜了进来，比他还熟的找了个角落往下一趴，惬意的晃了晃脑袋，旋即十分安稳的扎根在那一个角落，给都不给三个人一个视线。
“肉、肉肉来了，”太子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手，“那小妹妹也一起来了。”
说罢，他又紧张的看向皇上，询问道：“小妹妹，外面……想去。”
皇后摸了摸太子的脑袋，温声道：“别着急，梅花鹿都来了，云璎肯定来了。”
就像是为了笃定皇后的话语，外头响起了云璎由远及近的声音：“呀！肉肉——”
一只粉色的小蝴蝶飞进了殿中。
今日的衣服穿得多，云璎跑了两步就开始顿住，她将软白斗篷脱下，转身塞到了裴之临怀中，又欢快的往前奔去，头也不回：“太子哥哥！云璎来啦！肉肉也来啦！”
沦为拿东西工具人的裴之临：“…………”
太子听见云璎的声音就笑了起来，也不管自家父皇还在这里，麻溜的爬了起来。
他跑过去牵住云璎的手，就把她往角落带：“我、我看见了，小妹妹看，它在这里。”
正想同云璎打招呼，一颗心全在云璎身上的皇上眼巴巴的瞧着那只小蝴蝶就要飞过来，然后一个转弯，被他家傻兮兮的太子牵着就往角落里面齐齐一蹲，不由得满腔激动烟消云散。
“……梅花鹿有什么好看的？能有我好看么？”他转头同皇后抱怨一般。
裴之临往前走了两步，闻见皇上这话，不由得抬起头多看了两眼。
……这情景怎么那么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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