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西书(藤原信岩宫泽千西 )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予西书小说免费阅读

时间:2023-02-13 11:00:04   热度:37.1℃   作者:网络


近卫有苦说不出,只能自认倒霉,估计恨得牙痒痒的。一直在想办法治治这嚣张的元老。也不能让人完全架空了,得多少收回点对军部的控制权。
“杉山还是那个老样子。”听完,老宫泽说。
宫泽广叽是少壮派,区别于杉山这些元老派。是以很亲近首相、财务大臣他们。
“你说今天只有他们两个吵?藤原教野没说什么?”
财务大臣扶了下脸上的眼镜框,“听说近卫要见天皇。”
几人心照不宣。
藤原教野,老狐狸是也,诡计多端。
估计猜到近卫声张自己要辞职,是打算釜底抽薪,拉人下马,换一批新的上来。
“要不要趁机拉拢一下,他弟弟最近也蛮闷声老实,约莫是怕了。”
藤原教野和藤原教治这两个,都是杉山元老派的阁僚,如果杉山倒台……
财务大臣“唔”了一声。
他记性很好。
一直没有忘记,宫泽广叽差点在二二六后被打为皇道派,是半路出家归化的统制派。也是,宫泽广叽这个人,关键时候总是变成个墙头草,非常圆滑,“不好说。先暗示一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老宫泽抽着雪茄,“什么时候觐见天皇?”
财务大臣也接了根雪茄,宫泽广叽帮他点燃,他抽了一口,吐出烟圈:“说是后天,正好周末,一起逛逛公园。” 近卫少年玺爵,和天皇裕仁关系不错。
……
……
彩杉家的大厅,格栅窗户开着,几个风扇围着转来降温。
她坐在沙发上,在吃甜冰沙,樱桃口味的,淋了糖霜和蜂蜜,闻起来很酸甜。
弟弟户傅每次要交美术作业,都是最后一天临时抓人补救。彩杉觉得户傅画的难看,不给他当写生对象。
家里的佣人和管家之前全都遭殃过,彩杉妈妈外出逛街,躲过一劫,就抓来了千西。
美术模特哪有那么好当,她坐在椅子上没到十分钟,脊背酸痛。
“我要上厕所。”
户傅从画板探出头,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不悦:“先打报告才能说话!”
毛头小子,天天想着他爸军队那一套。
她哦哦两声,举起手:“报告。”
“说!”
“我想上厕所,还要休息十分钟。”
“准!”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上完厕所就要去抢彩杉的碗,被厨娘端了一份同样的送来。
宫泽广叽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三个窝在那里吃冰沙,也跑到餐厅要了一碗。
他一大早就出门,彩杉和千西的学校放暑假了,看户傅没穿校服,笑呵呵地打了下户傅的头,“今天不上课?”

大手还摸了两把千西的发顶,捏了捏她的脸蛋。

千西揉揉发痛的腮,继续吃冰。
她早习惯了。
二伯特别喜欢女孩,偏偏女儿彩杉从小性子古怪,碰了就要恼,彩杉弟弟出生时,他还因为不是个粘人爱哭的娇娇儿失落了好几天。二伯母拿这件事取笑过他好多回。
“今天是周日。” 户傅吸溜口冰水,眨巴着眼。
宫泽广叽一拍脑门,呵呵笑,也不烦户傅的顶撞:“当老子我没问!”
他大概是最不严肃的那种军人了。‘’
领导别人很厉害,回到家是个普通开朗的父亲,一点架子没有的家长。还会故意惹彩杉、户傅生气,等姐弟俩个面红耳赤要跳脚,他就在一旁哈哈大笑。
千西脾气好,嘴巴甜,他就特别喜欢。当然二伯也是她很亲近的长辈。
“西西,伯伯跟你说个好消息。”
“嗯?”
他和和气气的:“外务省今天通知大使馆,把你爸爸调回日本了。”
“今天吗?为什么会提前呢?”
她脸上十分惊喜,不过也知道应该事出有因。
宫泽广叽告诉她,“昨天内阁换人了,现在外相是我们家的僚系。”

棋逢对手1:藤原信岩
这是好事啊。
彩杉也笑:“那敢情好,叔叔肯定赶得上盂兰盆节,她刚刚还念叨。”
“我也是考虑到这个。” 宫泽广叽胃口大,一大碗冰砂很快吃完。
他用手随意地在嘴上抹几下,并不介意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得粗鲁,“两年没见他了,你爷爷最记挂。到时候去爷爷家吃饭,全家一起知道不?”
“然后还要一起祭祖呢。”
户傅不想被这些大人忽略,找机会插嘴。

话说近卫把强硬的杉山和前外相广田赶下台后,换成板恒和荒木等人担任,这几个虽然稍显和平,却也并非什么老实分子,都是各打各的算盘。
总之内阁的新气象,还是更加复杂。
藤原教治来找过藤原教野几次。
今天又凑在一起。
藤原教治的太太汇美子给他们准备好吃食,便把空间留给他们商谈事情。
“太郎明天回来吗?”他们先是话着家常,“这小子还是不肯结婚?”藤原教野问。
藤原教治喝了口茶,“他别的都还听话……这事总有他母亲纵着????,我有什么办法!”他长得面庞瘦削,身材也是高大精瘦,两个儿子都随他。
简单寒暄几句,话题转到正事上。
内阁局势有变,藤原教野是预料到的:“宫泽那家伙……哼,立马就抛来了橄榄枝,和我想的一样。”
藤原兄弟两个都收到了宫泽付三郎的请帖,这位老太爷六十九大寿,请他们两家去吃席。
这是个放出的信号。
对老宫泽和宫泽英叽的态度,兄弟俩一直有点分歧。
藤原教野觉得宫泽家非常有钱,很惦记,宫泽老太爷有很多机器加工厂,安盛实业下的财团还有稀缺的医药企生产,老宫泽虽然老了,实权股份在手,还是个响当当的企业大老板。
因此他一直主张的是:“老宫泽钱赚够了,在政治上也有野心,不然不会让儿子走这条路。
和他们交好对我们有利无弊,特别是经济上的支持,我们也可以让他发点战争财,双向利用嘛。”
但是藤原教治思维比较古板,总揣着贵族那种自负和执拗,蔑视白手起家的平民和暴发户。
宫泽和藤原几人,老早是不同派系,关系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差,井水不犯河水吧。
二二六后,藤原教治带头要抓宫泽英叽的过失,最后压是压下去了。但两家人的梁子,就被藤原教治以一己之力给结下。这让原本就不痛不痒的关系变得很糟糕。
随着战争的扩大,藤原教野越发觉得弟弟是个蠢才。
他想接近宫泽财阀却苦于没有地方下手,没曾想被藤原教治一把手推得更远。
“杉山已经是日薄西山。”他陈述。
这点藤原教治倒还看得清:“现在可不是明治和俄国打仗那会,多少东西变了,老臣的架子还是摆的大,不怪年轻人不服。”
“所以这就是我等的机会,”藤原教野脸上写着狡猾,“近两年老宫泽在财政界的影响可不容小觑,近卫都拉拢过他,估计再打几场仗,宫泽广叽就要大佐升准将了。”
“怎么会?!”
藤原教治不服气,一张老脸通红,那不是要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怎么不会?”他嗤笑,“你办的好事,老宫泽也不怎么爱搭理我。”
原本不打算赴宴,经过藤原教野这一通唬吓,藤原教治有些沉默,心下泄了气焰。
于是转手到书房打电话。
“我就称病不去了,让信岩同你一道。”
看他拉不下脸皮,藤原教野倒没什么好说: “你打电话,我先走。”
……
近卫师团担任皇宫安全护卫的职责,因此长期驻扎在东京。
师团下辖的野炮兵联队,离皇宫也不能远,赶至皇居的时间在二十分钟左右。
毒辣的太阳下,士兵在进行作战操练。
这里是军事禁区,四周有茂密的山林掩映,被人在中央夷了一块平地,山林附近布置有多处塔台和哨兵看守。
户傅还有几个学长一同赛马至这,远远看见军事禁区的牌子,虽有点兴奋和好奇,也只得立马调转马头。
随后便听见一声炮弹爆炸的闷响。
鸟被惊散,从抖动的树林里头飞出来。
又是几声昂扬的炮声,接连密集,马儿受了刺激在嘶鸣,男孩子们就在马上疯狂地吼叫,眼里都是渴望。
与户傅几人相隔的山林围障后面,是炮车重甲的轮子轰隆隆的滚动在裸地上。
尘土飞扬,视线也变得混淆。
“预备!——放!”
士兵们跟着指挥,动作紧张迅疾,炮弹爆炸产生的噪音分贝非常高。
一个通讯兵跑过来,拉开嗓子吼:“大队长!您的电话!”
藤原信岩正站在那里,和旁边负责指挥的下属说什么。交代好,他走到通讯兵那边,拿起盒子里的黑色话筒。
“……爸爸?”
电话是从藤原信岩的办公室,被转接到野外通讯机的,通讯兵看他嗯了几声,“贺礼是我准备,还是?”
“知道了……好,我明天下午到家。”
他被一阵卷过来的尘土呛到,曲起拳头不停咳嗽。
剧烈的爆炸声穿过话筒,不绝于耳,藤原教治知道他正在野外训练。说了声注意身体,便挂断了。
......
老宫泽的宅子里,几个姑娘在二楼卧室。
女佣正往彩杉的头上插簪花。
看她满头首饰,千西劝道,“低调一点不好吗?”
“少废话,去,枕头边上的口红找来给我。”她扶着自己的头,在镜子里转了一转。
千西没办法,只好扔下书去给她找。她穿着很正式的和服,走了几步路便皱了脸。
对着女佣央求,“给我把腰带松松吧,我连走路都被勒得喘不过气,这待会还怎么吃饭呐。”
彩杉从镜子里瞥见她扶在腰上的手,抓过来仔细瞧了瞧,“刚买的?”
千西今天下午从报社回家前,还跟宫泽太太去了趟古董拍卖会,里面也有一批古董首饰。
她中指上戴的这一枚,金色戒身,中间镶嵌着蓝玛瑙,围着一圈象形字符。划痕陈旧,是非常古老的印章戒指。
“嗯,主要是去给爷爷买翡翠。我还拍到一根项链,本子上说它们都是埃及来的。”
那玛瑙特别像路易斯那种深邃的猫眼睛,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五彩剔透的光芒。
她一脸陶醉地望着。
“真的是好漂亮,睡觉都不想摘。总之我要戴满一整天,去报社就不方便戴了。”
彩杉的视线,也跟着千西的手指动来动去,一样的挪不开眼:“怎么?怕被老板发现你比他有钱,不给你发薪水了?”
姐妹两个平时逛街最爱各大金银珠宝店,是这方面的深度爱好者。
另一个女佣烫好了彩杉要穿的和服,此时拿进来给她换,房间里便都是衣料摩挲的声响。
今天是老爷子的寿宴会,按传统是要穿正装,也就是和服。老人家爱热闹,小孙女们放假了,要来这里小住半个月,陪陪老爷子,这也是定下来的规矩。
不过这是千西第一次出席晚宴。
晚饭一般要宴请四面八方的来客,那是长辈的交际应酬,有爸爸妈妈呢,用不上她们小辈。
这次是老宫泽对大女儿说,“叫她们也都下来吃饭。到了安排婚事的年纪了,要多和适龄男子接触。”
于是不止彩杉,她也被赶鸭子上架。
“之前还能去大叽海岸避暑,”千西很怀念前两年凉爽的夏天,“现在报社这么忙,我也得天天去上班。”
彩杉知道她昨天校对到很晚才睡,“累就辞职啊。”
她被噎了一下,“……那倒,也不是很累。”
反正彩杉比她舒服喽,平时就呆在家。
毕业就要去最好的小学里,跟一群天真可爱的小朋友们玩儿。看着浓妆艳抹的彩杉,想象她在课堂教书育人的场面,千西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毕竟,彩杉是这样的高傲和招摇。
千西不禁嫌恶地摇了摇头。
偏偏那人一换装完毕,就要来抢戒指,“哈,给我戴戴!”
“欸,你的还少了?我上回还送了你两枚呢!”
两人一路从楼梯追赶下来。
彩杉躲到老宫泽背后,“不管,我偏要夺人所爱。”
千西叉着腰宣战:“你过来我这里。”
“借我戴一下嘛,又不会怎么样。小气鬼。”
老宫泽慈爱地看着她们玩闹,有种儿孙绕膝承欢的幸福感。
这位付三郎一生育有三子一女,妻子早逝,长婿入赘。如今和长女、长婿住在一起,其余几个孩子自立门户,家族产业放权给长婿和老四打理。
门外有汽车开进来的引擎声。
老宫泽笑了几声,“去看看,是不是你们爸爸妈妈来了。”
还真是。
一看见宫泽广义和宫泽广叽夫妻四个从车上下来,千西就跳到爸妈身边,又跳到后来下车的舅舅身上。
“彩杉!不要乱跑来跑去的,撞到客人多不好看……怎么把脸涂成这样子?快去擦掉……”
宫泽广叽的太太喝令。她是旧朝天皇乳母的女儿,从小受教导,最看重的就是规矩仪表。
千西被舅舅背在身上转圈圈, 连宫泽清和也看不太下去:“堂堂快二十岁的女大学生,装也装得斯文一点儿,行不行?”
宫泽广义站在妻子旁边,“她哪里有演技?”

老宫泽的长女广德性子总是讷讷的,是以不怎么和彩杉她们交流。广德的丈夫入赘后一直在帮老宫泽做事,现在是安盛财团的一把手,他心事沉沉,为人严肃,常常也是不苟言笑,这是一对沉默的夫妻。
千西和彩杉都有点怕这位叔叔。但因为他事务繁忙,她们很少在家里碰见。广德又不管她们,于是拽星星摘月亮,快活得无法无天。也就是父母看见,才能稍微管教一下。
舅舅身子壮力气大,带她跑了一段路又来了一辆车。舅舅下意识往草丛边上退,给车让路。
“还是放我下来啦,老舅。” 车身徐徐驶来,她提醒。
心里怪纳闷,是谁呀,来得这么早?
车子经过他们时,千西刚被放到地上站稳。她边抚平和服的褶皱,边抬头随意看了一眼。
乍一看,竟然看见了那个人。
藤原信岩?


棋逢对手2:送钱无门
他坐在那辆车的后座,靠着窗子目不斜视,好像还穿得很正式。
车停在门口,安东司机取出很多包装精美、大小不一的贺礼,送进大堂后,才又把车停到了远一点的露天车库。
来的还有藤原教野,看这架势,“他们也是来做客啊?”她对舅舅说。
晚宴定在下午五点半才开始,现在不过四点。
藤原教野和藤原信岩到的时候,大厅里全是宫泽的家里人,他们齐齐地望过来。
老宫泽和广德还有宫泽广叽几个,都是一脸了然,看得出是欢迎的。
都知道老宫泽的几个儿子和他父亲叔叔那些龃龉,但对这个晚辈他们一向是没有敌意的,这点就连外界也认同过。
“你和德国的老师还有联系吗?”宫泽广义问,他说话谦虚,做事牢靠勤奋,可惜生在藤原家。
藤原信岩的面前是茶香袅袅,热气熏得他年轻的五官有些模糊,“前阵子还写过信,会时常讨教一下。”
正式引荐后,几人坐在沙发寒暄着。
不知说到什么,老宫泽笑得特别开心,气氛很好。
藤原信岩虽是高级军官,平时也多歇在军队宿舍不大回家。有什么要紧事,家里会负责打电话通知。
今日下午赶回去,藤原教治就把那张请帖拿给了他,“你去吧,给他们问个好,顺便探探口风,老宫泽的意思,是不是愿意给我们生产兵器。”
内阁换人,他既然在军中,立马就知道了。
藤原信岩觉得父亲未免操之过急,“儿子觉得,安安静静地吃顿饭就够了。我们支持陆相和外相,先向他表现出诚意。
老社长一向不做无用功,拉拢我们总有他的目的,两顿饭一吃,他会主动说的。”
藤原信岩一直负责的是带兵打仗,不主动插手政治,只在家里需要的时候出面。
“生意人最是精明,他儿子也是墙头草。”
藤原信岩笑了一笑,“参谋次长宫泽广叽吗?”
藤原教治当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爸爸,小心点就好。大伯说的不错,宫泽家本就富甲一方,在财政界和军方都有影响。”这样说,藤原信岩算是言简意赅,把格局说小了点。
他此时坐在柔软的皮沙发,旁边坐着宫泽广义和宫泽广叽夫妻几个。大家在听两个姑娘合奏弹钢琴,贝多芬月光曲的欢快节奏疏密有致。
宫泽广叽因为娶了皇室乳母的宗亲,和几家华族都有世交关系。
宫泽广义的太太,据说是全国地产大亨的千金,当时巨万价值的嫁妆轰动了全国,本人还是个小说作家,和文娱届的文人、一些报社都在打交道。
一曲结束,藤原信岩和其余人一块鼓掌。
藤原信岩心里很清楚。
宫泽财阀不是一个简单的暴发户,如今在财政、外交、军部、文化娱乐、媒体、还有房地产都有涉略,这是老宫泽那一辈企业家,殚精竭虑打下的江山。
捋完这一大串,他内心佩服,暂时也未多想了。手掌再击几下,微笑着放下双手。
天空下起小雨,敲击在雨棚和圆形花坛上。
藤原信岩跟后来的客人在厅内寒暄了一会儿时事,喉咙泛起痒意。
于是暂且走到厅外,在大理石柱子的廊下点起一根烟。
草皮上的花草和绿植,经过清凉的雨水灌溉,精神抖擞。一时间姹紫嫣红,颜色都更浓郁些。
他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抽着烟,神色放空,亦或是沉浸在这淅淅沥沥的雨景当中。
在厨房忙碌的几个女佣穿着围裙,端着碗碟,从他这边经过。
看见个这样高大英俊的军官,烟丝在他的脸上缠绕,都止不住略带羞怯地多看了几眼,笑说着过去了。
藤原信岩并未在意送来的款款秋波,只是加快了抽烟速度。
火星子烧到烟屁股时,一抹紫色贸然闯入他的视线。
今日千西穿了一身和服。她走得很快,戴着把伞从后花园的方向拐出来。雨水滴滴答答从伞面滑落,抬眼似乎是也看见了他,脸上扬起笑意,往他这边过来。
“藤原少佐?!”她开怀地招了招手。
藤原信岩隔空点了点头,即刻把烟甩灭,退几步扔进了陶瓷垃圾桶,等着她上阶梯。
千西把伞收掉,甩了甩伞面上残留的雨水,“真巧,你的修车费……”藤原信岩看清她手里还拿着本书,顺手帮她把伞柄挂在廊下石栏杆上,那书白色硬封皮,一小半已经淋湿了 。
他背着手问,“宫泽小姐是从哪里来?”
今日藤原信岩穿的,可以说比前两次都挺拔。他又刚抽过烟,这么站在她眼前,男性中某种外表的魅力,特别能彰显出来。
比如,风度翩翩。
比如,文质彬彬。
“……我昨天去过后花园野餐,这本书落在那里,刚刚下雨我才想起来,就赶紧跑过去拿了。”
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捏起袖子又立马放下,转而用手在有水滴的地方啪啪地拍几下, “还是湿了。”
他看来一眼书皮上的字,“黎明之前?”
“少佐看过吗?我觉得蛮有意思的。”
他摇了摇头,“不曾,只是听说过。你喜欢看书?”
“这个嘛,我最喜欢的还是戏剧和电影。”她肩头一耸,说了大实话。
“电影也很不错的。”他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视觉艺术,是会比文字更直观些。”
“是啊,看着不费劲儿。”她随口应付着,然后趁机多瞥几眼。
初次猛得一见,便觉他大概比一般日本男子要高。这么一看,自己平视也才到他下巴。
“刚才多亏你和你姐姐,我欣赏到了很好的钢琴曲。”他忽然说。
她有点担待不起,“还在学习的路上呢,按时去老师那上课。彩杉不好说,但我自己的确只是会点皮毛。”
他略微笑了一笑,倒也没那么糟糕。
只是一曲下来粗心的错误多些,基调还是准的。
她想起来,“雅美已经正式毕业了,您可去听过那场正式的演奏会?也有钢琴伴奏的。”
“未曾,当时军中有事,就耽误了。宫泽小姐呢?”
“我去了,人倒是比之前多。”
说起这事,她感觉和他亲切不少,“但也不是如我料想那般,空了许多位子,也没看见田中。当着雅美的父母的面儿,我也不好问他如何,他一切还好吧?”
藤原信岩示意她小声,指头在唇间竖起,“一切如常。”
“哦……怎么?”她低声问。
“田中已回部队了,不可擅离。还有件事,你最近有见过渡边小姐吗?”
“我正古怪呢。她自毕业后也没说找工作啊,闲在家里。”她蹙起眉来,来回走动,“这次我爷爷过生日,我也邀请她过来玩,有日她父母倒是带着儿子来拜访过,唯独没见着她。打电话也都是下人先接,说她在练琴,却从来没回复给我。你说奇不奇怪?”
“奇怪。”他答,又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后日我去看望我外婆,陪外婆做完礼拜我再去找她,这么个大活人还能失踪了不成。”
他很是认可地点了点头,“倒是可以见见,她待在家里估计很闷。”
“雅美不是被软禁了吧?” 她缕清了思路,停下踱来踱去的步伐,开始下结论。
又听他轻声解释:“我也是猜的。渡边小姐有和你说过田中的出身吗?”
见她果然摇了摇头,藤原信岩继续说,“田中出身平民,家中清俭。他们的恋爱,都瞒着家里人。”
在学校看到千西一脸自然的祝福,他就清楚她不知内情,如果知道,也不会看好,门不当户不对,要在一起很难。
藤原信岩这话并未说满,意思到了就行,千西也懂。
她不免觉得雅美命苦,“我也不拖沓了,明日便去看看她吧。”

霎时间,后厨房的人端着玻璃杯盘子来来往往,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想着令起个话题,早闻到他身上苦涩的烟味,随口问:“少佐原来也抽烟?之前都没见过。”
“抽的,在女士面前会尽量避开。”
“哦,那抽了多久呢?”
他拿出烟盒子把玩:“有七年多了,我烟瘾不是很重。 宫泽小姐介意?””
那也是个老烟枪了! 她赶忙摆了摆手,“要抽便抽……”
“对了,我之前说过的,要您修好车联系我,它好了吗?”
“这个是我本来今日来,是打算和你解释的,部队里的汽车维修兵看见,用锤子榔头给我敲了几下门,那车本就风吹雨淋,倒也不必在意。”
话外音便是,那美国轿车压根碰不过德国越野,撞上去也是一点事都没有,哪里需要维修。
她也蛮固执,不好随便打发。
他考虑过,要不打个电话,估摸着报价给她就是了。
昨天知道自己要来她爷爷家,她也是要来的,那不如当面传话。
“……那你手下这个兵,个个也蛮厉害的。”
给钱无门,千西略显失望。
失望到,她都开始说平语了,之前还您、您、您的。
看出她表情的些微变化,斟酌出一句,“门已无碍,不过近日我打算去补些新漆,已经联系过店员,倒是要劳烦小姐你。”
千西抬起眼,就看他很生动地一挑眉,报了一个数字。
她面上一喜,“那你稍等等。”说完就要拿着书跑进大厅,忘了自己穿的是束手束脚的和服,脚步迈得太大,地上又有积水,木屐一滑,她预料自己要摔。
坏了!
藤原信岩每日打靶,被训练得眼疾手快,反应比常人更敏锐。在她倾斜之初,就一只手提着她的胳膊,把她扶稳,让重心回归她的身体,“当心。”
万幸!
瞧她手拍着胸口,自己给自己压惊。他哑然失笑:“不着急,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笑出声呢。
千西再下来时,看见那里已经不止站着他一个人,旁边有个穿黑西装的中年人。
等她慢慢地走近了,他们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
“西西小姐,放暑假了?”这个报社主编是搞军事报的,和她爷爷是老相识。
“叔叔好。”她又把信封递给藤原信岩,给他们俩鞠了个躬,就转身离开。
信封很薄,表面无字,藤原信岩猜到里面是支票。他没地方放,临时塞进了军服的上衣口袋,继续和主编说话。

棋逢对手3:闺房密语
五点整,雨也停了。
一楼宽阔的大厅,唱片机有女佣守着随时更换,葡萄酒和香槟的香气隐隐约约的。
各色人马也三三两两围成圈,在石膏吊顶和金黄的水晶吊灯下,聚在一块觥筹交错。
比起纯粹的吃饭,联系感情、送祝福,晚宴更像是身份各色的生意场。
表面上岁月静好,肚皮后面,各有各的图谋和动机。
千西和户傅,连带其他几个弟妹一块掷骰子玩游戏消遣,她也没有再和藤原信岩接触。
倒是无意中看去几眼。
那人挺忙的,身边总簇拥着一群人,有年纪比他大的,也有年纪比他小的,他都是中心。
“看来很受欢迎。”她喃喃。
彩杉之前被她母亲喝令去楼上,再坐到她身边时,已是素面朝天。发髻上满满的栀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朵布绒的水培茉莉。
彩杉连凳子还没坐热,有个军官就朝她们走来,脸上热情洋溢。
千西努力地回忆起这张阳光笑脸,他好像是追求彩杉的那位副官,便拖了拖凳子往远了点坐。
耳边听见,他在找话题和彩杉聊天,说怎么没看见大小姐和大少爷。
彩杉还在和弟弟聊天,装作没有听见。
他又说几句,彩杉仍旧装聋作哑。
彩杉为何会如此讨厌他,千西不知。
看他还傻站着,实在太尴尬,只好帮她回答,“大姐姐今年去了法国留学,大哥哥去了奈良岳家帮忙,也没有回来呢……马上要上菜了,我先带你去您的坐席?”
她站起身来,想要把这麻烦引走。
“我不可以坐这里吗?” 这副官僵硬地笑了笑。
不是很明显吗?
椅子上的都是些小朋友和女人家呐,“这是女眷和小孩的坐席。”
看来这人不禁热情洋溢,还怪鲁莽的。
“我领您去,请吧。”
他不情不愿的。
招待客人的餐厅是欧式装潢,罗马立柱豪华大气,瓷砖面积宽阔无比,大小有两间,其中大包厢足足放了五张长条客桌还绰绰有余,光椅子就能容纳百余人,今天饭局就开在大包厢。
她带着他到了中间的年轻男士那桌。
正巧在藤原信岩的左边还有个空位,她走到他身边,让女佣为副官拉开座椅,自己伸手示意副官坐。
离得近,她的手伸出来时,和服宽大的袖口擦过他右边的耳廓和脖颈,冰冰凉凉的。
少女衣袖中独有的熏香,也钻进他的鼻尖。
他想提醒她,这里应该有人要坐,只是名字牌掉到地下。
但几乎是瞬间,这香味让一股莫名的热度从他的耳边冒出来,不受控制,直到烧红了他的半边耳廓。
他连忙喝了两口清水,却被呛到了。
千西在回自己座位的路上听见咳嗽声,看又是他,咳得脖子和耳朵通红,怪可怜见的。很好心地让女佣给他送块手帕。
请来的西厨在后边忙碌,前菜是奶油鸡酥盒,再是美式花蛤汤,彩杉面无表情地拿起汤勺。
千西逗她开心,“你不化妆也很好看。”看彩杉没反应,她放大了点声音,“你长得天生丽质,随随便便迷倒一大群男人。”
“我知道。”彩杉有点疲倦,“而且你说过很多次了,宝贝。”
彩杉精神不佳,都是在那个副官来了之后。
这种场合不方便问是怎么一回事,她压下满腹疑惑,打算晚上再好好盘问盘问。
副官的位子,被千西乱点鸳鸯谱,另个中尉参谋想再来坐,却眼见被个副官占,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同为中尉,也只得算了。
副官时不时瞄瞄对面那桌,心思不能再明显。
大家都知这公子哥一颗心全吊在那彩杉身上,着了魔似得,看见了便痴呆,走不动路。
因此藤原信岩和副官客套过几句,随副官心不在焉去了。
右手边坐着个穿浅灰条纹和服男子:“在下细川。”一问才知道细川是三田医院的癌症医师,毕业于牛津大学。
此人出诊费是寻常医生的十倍,很多富翁趋之如骛,在东京城内大有名气。
藤原信岩对他有印象,听完便说幸会,“我母亲去年,还去过贵医院诊治过几个月。”
“好在是良性肿瘤,令堂进来身体可还安康?” 这事细川当然也记得。
一想到母亲,藤原信岩脸色更好,“已无大碍了,我叮嘱她多去医院复查。”
“细川久闻少家主大名。”
“不敢,先生这从何说起。”
细川戴副圆框眼镜,气质很学究派,笑起来时眼角出现几根细纹,“我有几位学生,海外留学回来,其中一两个都受过你的恩惠,提起你来,那是赞誉良多,少佐这几年资助过不少学生出国?”
藤原信岩笑了笑,“他们的父母与我父母多半都有些旧交,家道中落已无可奈何,习成教育又关乎人生,我本当尽个举手之劳不是。”
既然是给家中留美誉的事,他也乐意谈。
其余那些该瞒的,就不会让人知道是他做的了。
两人碰杯。
“藤原君!卑职也敬您一杯。”
这桌坐的都是些二十至四十不过的壮年,宫泽广叽几个、藤原教野等都和寿星同桌。
他对面也有陆军省的中枢官僚和两个参谋,说话的,正是被副官占了位子的那陆军参谋,原本是该坐在中间,却委委屈屈坐在靠近门口上菜的位子。
此人是宫泽广叽的下属,劝旁人酒的本事出了名,自己能喝一升五合后面色不改。
眼见是又上了头,周围都被他酣战过一巡,轮到自己了。
“铃木君。”藤原信岩也把酒杯里的白兰地喝完,剩下些透明的冰块。
女佣倾倒来盛酒器,他起身说,“不比您雅量,某喝醉了就不省人事,今日又是替我父亲来的,怕是明早赶不回营地。”
藤原教治嘛。
平日里倒不敢对这些人放肆,不过是在酒局,就可不怎讲究尊卑,参谋底气十足,继续隔空喊道:“那你且干了这一杯起!”
藤原信岩喝完,让女佣把自己的高脚酒杯撤下去,倒了清水上来。
参谋也不再纠缠,转而给旁边官僚斟酒,聊起战场局势。
那官僚已被酒气逼得面色红润,才好好吃了几口热餐饱腹,正擦嘴呢,心中叫苦不迭。
酒过三巡,忌讳淡去,众人话题都放开些。
几个老长辈倚老卖老,说起要给自家儿孙结亲,提亲者让宫泽广叽忙不迭的,只推脱说孩子意愿为先,再等等。
“唔,大小姐都这般年纪,早该定亲了。”
广德丈夫:“她爱读书。”
老宫泽敲敲手中拐杖,问广德丈夫:“大丫头的婚事是该定下来了。他们俩人如今在法国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很好。”那男孩子是广德丈夫家乡的亲戚介绍的,被送去法国和她一块留学,“本樱来信,这学期结束,就想回国把婚礼办了。”
眼见大小姐名花有主,众人失望。
问候完一轮彩杉,冷不丁的来一句,“三小姐和大小姐差几岁来着?我记得差不远,可过成人礼了?”
宫泽广义即刻出面迎战,“还未曾,差五岁呢。十二月才满二十,还是个疯来疯去的小丫头片子,读书要紧。”
那人吃这一记软刀,脸上略微讪讪。
不怪他们盼得眼红。
宫泽家的大孙子早结了婚,剩下的男孩子、女孩子诸如户傅的,也都还真正年幼,最前头的就这三个孙女。
啊不,还有两个。
宫泽广叽去瞧瞧藤原教野的神色,老狐狸一直没有发言。后者对他欲盖弥彰地笑了笑,看上去不想参与到这场结亲的行动中来。
宫泽广叽信他个鬼。
这边倒是热闹,女眷那边就不同了。
孩子在桌前待不住,四周跑跳顽闹,佣仆自是看不住,管教他们的妇女也只好因此离席。
彩杉被对面时不时扫来的目光弄得早已毫无食欲,又被老家伙们谈论嫁娶的语气弄得脾气暴躁。
有太太一离席,她还不是扔下刀叉就走,千西见状,也赶紧拿了盘子里的奶酪蛋糕跟上去。
隔壁桌还在以她们为中心高谈阔论,老宫泽龙钟般的大笑如海浪一波波得翻卷过来。
她们俩个拖椅子都急促了些。
藤原信岩心下正百无聊赖,被这声响吸引去时,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
又是那抹俏皮的紫色……
楼上,千西悄悄锁了卧室门,开始拷问彩杉。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讨厌过谁,再不济也不至于话都不肯多说呐。”
彩杉嘟嘴:“还能怎么?他死皮赖脸,我说了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
千西化身私家侦探。
探究她的神色,狐疑:“没别的了?他没伤害过你?或者他做了什么让你因此厌恶他?你告诉我,我能让舅舅趁天黑绑了打一顿,再卸掉他两只胳膊。”
彩杉被她豪言壮语逗笑,随后是长达十秒的沉默。
终于,她望了望门口:“好了,我和你说。你去看看有没有人。”
大家都在一楼,二楼走廊只有个新来的侍女在拖地,她把人打发下去。
“那天,我喝了点酒……”
当时他当了宫泽广叽的副官,宫泽广叽便让他先送大小姐、二小姐回家,再来接他。
她喝了酒昏昏沉沉,在车上睡着。
醒来时,大姐姐不见,车上只剩她一个人。她被放倒在后座,沉重重的人影在她眼前晃,有热气烘在她胸前,上衣扣子也开了。
“他看我醒了,没再敢继续。”
千西脑补后一阵深深恶寒,转而悲愤交加。
难怪彩杉忍不了。
她压低了嗓门:“你怎么不早说?”宫泽广叽可是女儿奴。
彩杉脸上罕见有了委屈,“我怎么说?和我爸爸说我差点被强辱?我怎么开口?”
“找个别的理由,把他赶走啊。”
她气,气彩杉平日傲目视人,却在这件事上隐忍不发,白白受辱。
“他竟然还能以副官身份和我一块吃饭?还能和你献殷勤?彩杉,你平时多耀武扬威的,怎么连个色情狂都狠不下心来对付?”
是不是说重了?
彩杉看起来被伤了心。
“姐姐……”
却听彩杉道:“在法国,青年男女同学上完大学还没有经验,是件丢脸的事,每个人都热衷分享,自己是跟对象如何上得床,我也在那个班级。”
但在国内,这种事莫说对父母,对谁都羞于启齿。
“我在法国呆了整整五年,可是西西……我们跟她们不一样????的。我曾和一个法国男孩热恋过,在去宾馆的路上,我还是逃跑了。”
这下连千西也沉默。
关乎清白,从小的伦理教化,让彩杉不敢声张,只有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但彩杉不是,她还要脸,豁不出去。
那副官早吃准了这点,才会得寸进尺。
“彩杉,这不是你的错。那畜生是什么人?”
她问,这就是开始谋划了。
“爸爸同事,森孝鹰的儿子。”
“他是那种花花公子?”
提到这个,彩杉更加挫败,脸色又难看几分。
“难就难在,他不是。从没有和女人传绯闻,那晚他给我下跪认错,我说我不想再看见他,结果还是这么不要脸,他竟然还敢说要娶我!”
彩杉拿来一个枕头就捶,几乎要抓狂。
“我不过把他当其他人一样相处,两次下来他就跟吃错药了似的,追着我不放。”
千西心里已有几分了然。
这人搁在哪里,都是个寻常的富贵少年郎,无甚过人之处。但在彩杉身上,他却有种不同寻常的痴迷。
“我们一起把他赶走吧?就现在。”
彩杉摇摇头,“今天赶走了,之后呢?还不是来纠缠。”
“那就让他再也不能靠近你。”

棋逢对手4:大闹天宫
宫泽广义正坐在那和几人品茶。
看见从楼上慢悠悠晃荡下来的千西,打手让她过来,“瞎晃什么?你妈妈刚刚想找你陪她打麻将,半天不见人影。”
“我累,去房间休息会儿。”她乖巧回。
抬眼发现主座坐了爷爷,除了舅舅,宫泽广叽和藤原教野、藤原信岩也坐在一旁,还有那两个报社主管都在。
这敢情好,都在呢。
她为接下来要实施的表演而心不在焉,随意捏了捏爸爸的领衫撒娇道,“我去和彩杉姐姐玩,你们聊。”
“你不是喊累吗?玩什么?再去歇息会。”宫泽广义看了眼时钟,“七点也可以睡觉了。”
众人都笑。
“哎呀。”她瞥了眼藤原信岩,连他都在笑。
不想再理睬这个气氛担当的打趣,提了口气从这边挣脱,两脚直奔彩杉而去。
弟弟妹妹都被彩杉提前打发走,大家都在各自寻开心,一时间她独坐。
千西贴彩杉的身坐下,但只是翻开书页,埋头佯装专心看书。
毫无悬念,那牛皮糖见佳人在此,又过来了。
彩杉假意逢迎,他春心萌动,看四周无人注意,失了分寸,开始动手动脚,想要肢体亲近。
千西假装浑然不觉。
彩杉啊,你且忍忍。
等他在此厮磨了估摸一分多钟,时间差不多了。
“啪”的一声,被她捧着的白皮书掉在地下。
说时迟、那时快,彩杉得到信号,抽出还在副官手里的柔夷,抬手就是一巴掌。
副官被打蒙了,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千西用力一推,屁股一挪坐了个空,狼狈地从沙发上跌下去。
彩杉打人,侍女已经察觉,户傅也跑过来了。
这一推动静闹得更不小。
四周还有五六个聚众娱乐聊天的宾客,都望过来。
千西看他脸色惊怒,先发制人,不等他站起来质问,捡起书就对他劈头盖脸地砸去,半真半假,放声哭叫,“……登徒子!你敢轻薄我?你敢欺负我?”
户傅已经看呆了。
彩杉是心里痛快,管家跑去找老宫泽,女侍们不敢阻扰,宾客们都是看热闹。
因此竟也没人上来拦她,任由她打。
第七章 成家立业
那副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以手挡书:“你干什么!!”见她只管乱打,火气窜上头也不再客气,转手就把她搡到地上。
这一摔倒也不痛,被出来的老宫泽一行人看见。
舅舅看她被欺负,第一个冲过来,宫泽清和也拦他不住。
她被彩杉和户傅扶着站起身,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整个胳膊甩过去。
这就是泄彩杉受辱的私愤了。
副官富贵出身,心高气傲,少受折辱。今日被她一介女流当众辱打,三番两次激怒下气急败坏,双目喷火,不顾众人眼光就要打还她。
手还没伸出去,舅舅已经从背后锁住他喉,“你敢欺负西西?”
对准脸就是硬拳头下去。
一拳一拳,拳拳到位。刮起的风甚至能吹起千西的额发。
惨叫声传来。
这下不止户傅,连她也看呆了。
打了三下,宫泽广义几个上来蛮力拉住,推他到后边坐着,不让他再动手。
老宫泽:“西西啊,怎么回事?他做什么了你要打他?”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管家只来报告,说三小姐在打人。
最初听她哭喊着的那新来的侍女愤愤不平,“他先对三小姐耍流氓!三小姐才打他的。”
副官脸上挂彩,又痛又急,差点气成猪肝色,“我没有!”怒目千西,“你为何要这样冤枉我!”
“哪有女孩子会拿自己的清白诋毁?我都看见了,不然为何我也打你?” 彩杉冷着脸。
千西坐到沙发上,抹了两把泪水,委屈地点了点头,很是无辜可怜。
看着疾风般凌乱,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夫妻两个对视一眼。
在这个危急关头,后者很是大跌眼镜:“西西啊,你是不是误会人家了?”她知道副官只喜欢缠着彩杉,何时给过西西半点殷勤颜色。
千西差点要跳戏,连忙很委屈地说,“妈妈,我可是你亲女儿啊。”
于是宫泽清和立马闭了嘴。
老宫泽坐到孙女身边,看了眼不知所措,还在傻站着的副官。
“西西,跟爷爷说,怎么了?”
“也跟伯伯说说,他怎么欺负你了?”
副官要对上司叫冤枉,被宫泽广叽严厉喝止。
她红着眼圈,“我原本和彩杉一块坐着,他来找彩杉搭讪,彩杉没理他,他就找我说话,问我看得什么书,把手伸到我袖子里——”说着左手伸进和服,摸了把自己的小臂。
副官脸上千变万化,听她单凭一张嘴,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两人算计了。
他怒视彩杉,彩杉只管不理。
“我躲开他,他还来搂我,彩杉看不过去,便打了他一巴掌,我也把他推开。”
千西被家人包围,一干等人也看不准她是什么情况。
藤原信岩转而看了看地板上的书。
正是那本才淋了雨的《黎明之前》,此刻又被扔弃在地板,硬皮破损,书页中飞出一两张残纸。
看来此书,乃担当重用者。
“他肯定以为我即使被捉弄,也不敢说出去一个字,公然对我上下其手……爷爷,你把他赶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她最后几句,故意把嗓音加大,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好教副官颜面尽失,毫无退路。
藤原教野一行人已经在后呆了良久,听到这长篇大论为止,那是已经太够了。眼下既是家务事,不便再掺和,不待老宫泽从中抽身,纷纷跟管家告辞。其余宾客也都被管家回了礼物,好生送走。
厅内,一时只剩下宫泽广叽和老宫泽这些最亲近的。
副官则成了众矢之的。
他受着这一大家子目光的杀伤,也只能蠕动嘴唇,苍白地辩出一句,“事情真的不是这样的……”
见无人信他,只能愤然遁走。
直到宫泽广叽过来安慰,让彩杉带她上去休息,“委屈西西了,伯伯明天就把他换掉,再不会用他。”
这场闹剧才算正式收场。
一进房间,彩杉头闷在在被子里打滚 ,连被子都要盖不住她的笑声了。
这下子扬眉吐气,别提多爽快了,“我报答你,说吧,想要什么。”
“哼,把戒指还我。”
......
藤原信岩一行人,上了车直奔家去。
藤原教野在车上脱下外套,又解了衬衫的扣子,呼出一口浑浊的酒气。
“你和宫泽家的三小姐很熟?我看下雨时,她和你待在门口。”他闭起眼假寐,出声去问坐在一旁的藤原信岩。
藤原信岩倒没脱外套,只解开了一颗立领的金属搭扣,手搭在窗外抽烟。
吐出灰白色的烟圈,烟丝中浮现的是那抹俏皮的紫色。布料上印染出很华丽的郁金香花海,穿在她身上,有种沉浮的生命力。
虽有些莫名欣赏的情愫,语气还是平平:“见过几次罢了,她活泼好谈,因此便多聊几句。”
藤原信岩优秀是自然,仰慕者不在少数。
但有些过于洁身自好耽于事业了,身边鲜少有女人,快三十了还是孑然一身,也不见和哪个女孩子走得亲近些。
藤原教野对他和宫泽家女,内心急于撮合。
认为若能成功,肯定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美事,但想起方才千西闹出的事故,藤原教野又十分不认可:“却不是个乖顺的。” 转念一想,“还是二小姐更好,宫泽家养出来的,脾气骄纵点也正常,虽然不是个贤内助的料,看上去也还大方得体。”
他的语气像品评茶叶,或者一个摆件那样,把两个姑娘拿在手里把玩一番,选自己不喜欢的放回去,再把自己喜欢的带走。
藤原信岩心下排斥他这样,语气冷淡几分:“大伯,侄子暂无此意,可先问问桥兄。”
他听出藤原信岩对婚嫁之事的冷漠,“太郎啊,你三十了。你父亲管不住你,但这事不能再拖下去!这段日子,我让伯母给你介绍些良家女子相见。”
“军中事务繁忙,我怕是脱不开身。”
还是推脱。
他实在想不通,“结婚到了你这里,怎么就这么难?娶妻生子,诞下继承人,难道不是你的首要责任!”
这孩子,怕是在德国捡到什么西方不好的东西吃了,学西方人那套腐朽主义。
藤原教野声鸿如钟,“听我的,你且试试看。等安排好你这个大哥,我再安排桥!就这么定了!”
先入为主的作风,充分体现出军人式的强硬和霸道。
谁知他听完,依旧只是脸上扬起淡笑,“我不去,您也不能硬押着我。”这态度到叫藤原教野有点捉摸不透。
藤原教野彻底懒得假寐了,自己儿子指望不上光宗耀祖,只好指望他,“那你到底想如何!结个婚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唾沫横飞,双目如炬。
藤原信岩用抽完一根烟的时间思考。
车子快速移动,他隔空抛出,烟头精准落入路边的消防石缸。
他靠上椅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大伯既如此说,那就试试吧。”
这便是妥协了。

棋逢对手5:心念一动
千西晚上回自己卧房睡,敲门的是宫泽清和。
她开门见山:“你爸爸才说你没演技呢,转眼唱一出好戏。他上下其手的怕不是你,是彩杉吧。”
清和写书观察生活,久了就能慧眼识人,那小子莽撞,却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纨绔。
“反正是谁都一样,都其心可诛。”千西嘟囔。
清和有些无奈,“你该和我提前商量,今日是你爷爷寿宴,你非得如此大闹一场,惹得大家不欢而散?”
她答:“只有彻底闹大了、闹开了,他再无法钻空子接近彩杉。”
清和讽刺她:“那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呢,不惜赔上自己,也要把人家名声搞臭。就不怕他报复你?”
“彩杉就是怕,才会被纠缠不休,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怎么读了几年书,愈发偏见了?你才见过他几面?别轻易给人下结论。” 清和摇摇头,严肃起面孔:“你在外总有独处时,他若真怀恨在心,找人给你下黑手、暗算你,把你今日说的假话,都给变成真的,你以为你逃得掉?”
千西听了,这才有点后怕,底气不足道:“可不如此,他只会没完没了。他对彩杉做过很过分的事,我和彩杉,都无法再忍受下去。”
清和无语:“……你知道他会对女孩子过分?那你还敢如此?狗急了还跳墙呢,人坏起来更没底线。虽说名义上是他先轻薄我们家姑娘,但我们也打伤了人,你舅舅下手可不轻。”
说到最后,她瞪了女儿一眼,“你爸还得去给他们家里赔礼道歉……自己的错误让别人给你承担,这不是幼稚是什么?你惯会给人下套,彩杉大你两岁,也被你勾着一起胡闹。”
千西觉得,还真是句句属实。
说得对。
见她已经耷拉着个脑袋不说话,清和也没了脾气,“认不认错?”
“……我错了,妈妈。”她连忙讨饶。
“下不为例吧。”她很快心软,摸摸女儿黑绒绒的发顶,“明天跟我回家住,那人很快会被调出东京去。我跟你舅舅说,派两个社里的浪人跟着,一下班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家,这阵子你也别在外面乱跑,尤其是晚上。”
“知道了。”
......
不过又是一日寻常的操练。
士兵两个一组,半跪在装甲前,在队长的指示下上弹药,朝准远处发射炮弹,轰隆几声,林中飞散出一片白茫茫、乌鸦鸦的惊鸟。
藤原信岩嘴里咬住烟尾,在帐篷下看地图。
扬起的沙土洒到地图纸上,他抬手拂去。而后走几步坐到帐篷里头的办公桌上去,在日记簿上写字画图,又在固定的格纸上誊抄好。
下属进来提醒时,他已在桌前坐了两个小时,“大队长,小森队长和谷队长、青木队长到。”
他抬起头望着外头,外面变得安静,操练结束了。之前吩咐过,操练一结束就把三个队长叫过来开会。
放下钢笔揉了揉胳膊,“让他们进来。”
这会一开一小时。主要商量天皇御查,与野终炮兵第 8 联队、近卫骑兵第 13 联队的联合演习。
最后,“这也不是真的打仗,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气势吧!”青木队长一针见血。
大队长具有决定权,藤原信岩决定后吩咐下去;“还是抽调青年骨干,组建五个小队。”另外他补充,“ ‘尊皇譬以我,死而后已’太普通,这口号可以再想想,如何?”
他是真正打过仗的。
因为他打过仗,还是喜欢来现场亲力亲为,来得更踏实。
像这种写写档案和想想口号的文娱小菜,相比那些货真价实的野外生存,不过是绣花鞋般无关痛痒,可轻松太多了。
众人点头,也就散了。
他整理好腾抄的作战记录,把它归放到这月的文件档夹里。
专门给大队长开车的曹长,见人一手拿着外套,只穿件白衬衫,一手拿着备课用的课本走了,知道又要去讲课,不用人叫已经跟上。
太阳大,藤原信岩眯了眯眼,把帽子戴好,一回头就看见他殷勤的脚步,笑了笑: “你休息,我回趟家。”
他回家有时会隔夜才来,因此都是自己开,曹长行礼:“是。”
发动汽车,他又对曹长补充了一句,“有事让他们直接打到家里找我。”
“是!”
过了检查关卡,站得笔直的士兵影子化成一个点,渐渐没了。
深灰越野往人烟稀少的公路上开,一上街便顷刻热闹起来,车身也立马汇入车流。
车窗全开,风刮到脸上,他戴起一副遮阳的墨镜,在闹市区缓慢前行,从胸口深呼出一口气。
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
每日无非是坐坐办公室,给学生讲讲课。基层训练自有基层官兵带队,顶天大的事情也不过是场联合演习。
很平静,也很匮乏。
回到家时天已黑,佣人忙给他换鞋,等上楼洗漱好,汇美子拿了沓相片筏站在他楼前,敲了敲门:“儿子,打扰一下。”
他正跪坐在榻榻米上看书,
美汇子端着张浅笑的圆脸过来,“把书收收先。”
自从生病后她补品吃得多,身上长了不少肉,脸部线条更加圆润。她本来瘦,这么一中和,身材算是刚刚好了。
五官秀丽端庄依旧,笑起来会有点隐约的双下巴。
见她要坐,起身把榻榻米让给她,自己又去拿了一个,回来时手上端了杯水。
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把书合上放到一边,瞧自家母亲兴兴头头的,“我看你很高兴啊。”
“当然高兴啊,你终于自愿让我做婆婆抱孙子,多好的事啊。我得忙起来……”
“信坊都谈过三个女朋友了,你呢?沦落到相亲。”
她望着天花板思考,哼笑他白白年长几岁,“上一个还是多久的事了?”
“五年前?六年前?我都忘记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了,你现在品味变没变?我来找找看谁最合适。”
又碎碎念了一通。
“好好好,给我吧,儿子一定认真选。”他接过相片筏,把几上的水杯推给她,脸上一直挂着笑,“歇歇再唠叨。”
每摊开一张,便是位端坐在相机前的千金,美汇子非常殷勤仔细地给他介绍,看过一批相亲对象的照片,他选了个剪短发的。
“为什么呢?”
美汇子特意没给他说这些人各自什么家世,既然都是大房太太给找来的,那门当户对是必然的,不是姻亲贵族,也会是新兴资本,总是自家能得利的。
既然有的选择,那还是以他自己看顺眼了为先。
他喝了口水:“衣服好看。”
“你是认真的?这是挑媳妇,不是挑衣服呀。”她一脸茫然。
随即指摘他的不好,“你越大怎么越肤浅啊?怎么变得这么随随便便啊?”
“我怎么就成肤浅了?”他煞有介事指了指照片,“你瞧瞧,衣品好。”他一脸早料到的意思,“不是以我意愿当先吗?你看,果然我选,你必然有意见。”
“这……”黑白相片也看不出什么颜色,除了上头的郁金香很活泼华丽,别的她瞧来瞧去,却也没在这和服上瞧出什么花儿来,“你喜欢这种?还说自己不肤浅?”
他脸上还是那种不知所谓的笑意,好整以暇的喝水,悠悠得陪她打着太极。
美灰子从善如流:“行,那就这姑娘先吧。不合适,那还有这么多呢,慢慢挑。”
时间定在第二日上午。
藤原信岩选出的短发姑娘是个华族女子,虽比不得宫泽、伍代那种新兴资本财阀,却也是昭和年间的勋贵门第。
双方约在一家高级茶厅见面。
移门推开是汪清泉,池边栽种的枫叶正红,清幽雅致,可赏枫品茗。
新时代了,为年轻人在长辈面前不拘束尽情交流,两对夫妻特意去了隔室。
两人在枫树前的几面左右对坐,他礼貌谦逊,进退有度,短发姑娘性情活泼,倒也不会冷场。
自从他胸膛中弹,就被送回了本土修养。之前他一直在外打仗,日日生死边缘徘徊,何必平白耽误别人的一生。如今算上德国进修的日子,留在本土师团转眼已三年多,和母亲的约定也迫在眉睫,这时候有新人加入家庭,他接受。
但是……
“我现在不上战场,不代表将来如此,战局一旦变化,一纸调令就能让我离开家庭,离开日本,且不知何时是归期,更可能是有去无回。”
他这样说:“没有丈夫在身边,却又要操持家务,养育孩子,想必会十分辛苦。如果你能接受……”
男人眉目平静而温和,把顾虑说的很明白,也给她留足选择。
短发姑娘听完:“可爸爸说,你在近卫师团。我弟弟也在近卫师团,你们不是要留在东京保护天皇吗?还会去哪里?”
他若有所思道:“甲午之战还有日俄之战,近卫师团都曾远征国外,如今中国除满洲,未归化的国土还甚大,调配填补也有可能。”
看她紧张起来,微笑着宽慰道,“可能是可能,概率没那么大,我做个最坏打算罢了。”
从茶厅出来,拜别对方,三人就近吃过中饭,他也不回家了,走在夫妻俩后面说,“我去趟书店,就直接回军部。”
美汇子挽着藤原教治的胳膊,看他上越野:“怎么总是这么仓促?”
这边她舍不得儿子,藤原教治却很支持,“正是要努力勤奋的时候,你让他去工作!”
对藤原信岩说:“等女方那边来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他应好,“那我走了。”
等送走汽车屁股,美汇子拍拍丈夫胳膊,“肯定行,你看那姑娘,刚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对自家儿子这点,那还是有信心的。
藤原教治哼哼:“他真要能尽早结婚,可算了却我一桩心事了!”
藤原信岩常去的书店只有两家。
要买最新版的进口书,会去银座那家更大的。
它开在这最繁华的商业街,各版本的名著典籍依次排列,齐全丰富。
乘电梯到了三层,正中午时分,接银员在休息桌上吃饭,看熟客来,“少佐您随意。”
他按着分类查找,在高大的书架见听见有人和店员说话,音色很熟悉。
怕不是千西。
他第一个反应是往里头避避。
于是赶紧往两排书架间走,背对着外头脸靠窗,继续浏览刚选来的书。
至于为什么,大约是自己刚刚相完亲,不想见她。
她这人话多,距离感和分寸感都差,对他也不显生分。到时问个没完没了,太吵闹了,藤原信岩怕自己应付不来。
外面女孩和店员询问的声音停了,立马有皮鞋敲击在地面上,慢慢变近。
他翻过一页纸张,耳朵仔细着外头的动静。
咚咚咚,咚咚咚。
他竟然开始紧张起来,喉结滚动几番,书也看不下去了。
从书中抬起头,再听。
松了口气,她是走进了对面。
隔着一层书架,刻意放轻的脚步,在他的对面来回走动徘徊,甚至听见了她自顾自的嘀咕。
“等了这么久怎么才有俄文版的?我又看不懂,烦不烦人……”
他无声笑了。
几本书被抽走,对面的一点风景露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书架是单向的通格,一抬头,发现自己走进了外国文学区域。
太危险了,他打算往后面几排的书架去。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越是心虚,越不会得逞。
藤原信岩低头盖书时,正和把那几本俄文版的书填回去的千西撞见。
算是匆然间对视了。
只有上半张脸,一个惊喜,一个错愕。
她的眸子,在阳光下被折射出棕色的琥珀感,非常之通透澄澈,莫名熟悉。看见他,两只弧度圆圆的杏眼眼尾弯起,变成细细长长的船身,卧蚕和双眼皮都让她的莞尔明显。
他登时,心念一动。
感觉哪里热热的,该是耳朵又烧红了。

棋逢对手6:茶店共话
千西在这边认出是他,还费力踮着脚,怕吵到别的读者,压低声音,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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