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文献里的烟台 | （二十三）烟台来了个“怪”诗人

徐玉诺，河南人，五四时期著名诗人、作家，其作品揭露当时社会黑暗，引起较大反响，得到过鲁迅、茅盾、瞿秋白、郑振铎、朱自清、闻一多等人的赞赏。叶圣陶曾为其写了万言长篇评论，称他的诗有“奇妙的表现力、微妙的思想、绘画般的技术和吸引人的格调”。徐玉诺为人特立独行、怪异风趣，有“怪诗人”之称。上世纪30年代，徐玉诺为讨生计，两次来烟执教，在烟台留下了不少逸闻趣事。

徐玉诺先生

登报征伴侣

1933年初，徐玉诺的小儿子因病去世。爱子如命的徐玉诺一时受不了打击，轰然病倒，工作因此丢了。正在这时，时任烟台八中校长的好友张默生伸出了援手，邀请徐玉诺来烟教授国文。徐玉诺欣喜不已，立即赶到了烟台。一到烟台，他就把芝罘岛、烟台山、东炮台、小蓬莱等烟台名胜逛了个遍。秀丽旖旎的烟台风光，把徐玉诺心中郁积的阴霾一扫而空。初到烟台的徐玉诺，“感觉烟台山明水秀，风光旖旎，不禁兴高采烈，自以为得其所哉！”但过了没几天，烟台这座海滨小城给他带来的新鲜感、兴奋感便消失了。静下心来，徐玉诺觉得在烟台的生活实在太清闲，便想干点正事。

徐玉诺先生诗文选

一开始，徐玉诺打算在新闻媒体这一行做点事，想出周刊、出日刊，但苦于各种原因而最终作罢。后来实在觉得无聊了，竟然在报上大登启事，征求伴侣。在报纸上征求伴侣，这在烟台还是破天荒的事。启事的内容，是说他自己独处九年，深感寂寞。如有四十岁以上的北方女子，能缝纫，善做面条，愿与他技术合作者，可到八中教员宿舍来报名。此则启事，看似征婚广告，其实不过是徐玉诺一时无聊的游戏罢了。

徐玉诺先生手迹

当时的徐玉诺，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岁。“有细高的身材，美丰姿”，人长得仪表堂堂，又做得一手好文章。他到处教书，追求者不乏其人。“有不少女学生向徐先生追求，但徐先生却不曾爱上一个”。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徐先生（徐玉诺）只爱他的小脚老婆，因为她是他的知己”。徐玉诺原本希望自己的启事会激起舆论一片涟漪。谁料想，当时烟台相对闭塞，大多数烟台人压根就不知道徐玉诺这个人，所以都对这则启事无动于衷。烟台人对这则启事的漠然反应，让徐玉诺自讨没趣，觉得真是不好玩了。

力捧玉莲花

无聊只是暂时的，很快，徐玉诺就在烟台找到了好玩的事情，那就是逛戏院。那时烟台有一位女演员叫玉莲花，人长得很漂亮，戏唱得更是出彩。徐玉诺迷上了玉莲花，天天去剧场听她的戏。有时候听得入了迷，他便在台下或哭，或笑，或长吁短叹，惹得邻座的观众，往往看他而不看戏，都把他当怪物一样围观取笑。他因为爱玉莲花的艺术，爱屋及乌，竟然连带爱上了与玉莲花配戏的丑角大汉“野驴子”。为了和“野驴子”交朋友，他甚至多次请人家吃大餐。

徐玉诺经常去给玉莲花“导演”，有时为她修正剧本，为她邀约观众。为了讨好玉莲花，徐玉诺可谓是“人力财力，多方损失”。尽管徐玉诺为玉莲花做了许多事情，可是当他帮助排演时，却绝不吃戏班一顿饭，甚至连一杯茶水也不喝。等到演出时，他自己买票进入剧场，从不跟玉莲花他们要票。

当时的社会，富商豪绅、纨绔子弟等为了追求某位女演员，往往卖力吹捧，无非是想行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勾当。但徐玉诺对玉莲花，却纯粹是出于对戏曲的热爱，除此并无他意。这种对戏曲痴迷的荒唐事，徐玉诺早在河南时，就做过更离谱的。他在信阳三师教书时，曾经发疯似地捧过一位唱陕西戏的男演员，并为此“负债累累”，让外人捉摸不透、哭笑不得。

当时，徐玉诺帮玉莲花排演一出《李娃传》的戏剧。剧中有主人公郑公子被父赶出家门、沿街叫号乞食的一幕。不同的演员在表演这段时，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有的以头碰地，满脸鲜血的；有的用棍棒击胸，浑身伤疤的。徐玉诺在导演乞食一幕时，有点与众不同。他先是坦胸露腹，然后脱掉自己的皮鞋，猛力捶胸，口里悲惨地喊着“老爷”“太太”之类的声音。“那声音是裂破嗓子地（的）粗躁声，比杀猪的声音还难听”。因为在导演时过于认真，徐玉诺的胸部红肿了数日，嗓子嘶哑了好几天。因徐玉诺的用心导演，在正式演出时，郑公子叫号乞食那段，被演得栩栩如生，惹得观众纷纷向舞台上投掷银钱，并欢呼起来。事后徐玉诺指着自己的胸部给人看，声音嘶哑地说：“这也算是有代价的牺牲！”

擅闯芝罘岛

一天，徐玉诺独自到芝罘岛游玩。遥望大海，回想着当年秦皇汉武登临的往事，徐玉诺不禁诗兴大发，低声吟起了诗句，不知不觉中，“闯”入了岛上的守军禁地。突然，两个荷枪实弹的巡逻兵跑到跟前，不由分说，把徐玉诺五花大绑并押进了兵营。第二天，岛上的驻军负责人讯问徐玉诺后，给烟台八中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来领人。校长张默生听说后，亲自到芝罘岛解释。驻军负责人知道被绑的是闻名全国的诗人后，立即释放了徐玉诺，并向徐玉诺赔礼道歉，还表示要严肃惩处那两个士兵。徐玉诺的态度倒还清醒，说：“我的确擅闯了军事禁地。兵士们忠于职守，不仅不应该惩罚他们，还应该表扬他们才对。”一番话说得那两个士兵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徐玉诺返校后，同事们问起他芝罘岛被绑的事。徐玉诺哈哈大笑，说那只是场误会，人家那绑，是文明的“绑”，并没用力，“你看我的西服袖子都没被绑的束绉（皱）呢”。

赠友棺材画

1934年初，徐玉诺因要回河南老家操办弟弟的婚事，不得不辞去烟台八中的工作。临别时，他赠给好友张默生一张画着棺材的符咒式的纪念品，并说，他一生的道行就在这张画上，非顶好的朋友是不赠送的。在中国，棺材历来是不祥的象征。张默生当然不解，问他：“你画上一具棺材是什么意思？”徐玉诺解释说：“这是我独创的，世上的画，没有以棺材命题的。我创作这个棺材的意思，就是盖棺论定。譬如说，徐玉诺未来烟台以前，烟台没有个徐玉诺，是徐玉诺在烟台尚未生也；徐玉诺离开烟台以后，烟台又少了个徐玉诺，是徐玉诺在烟台已死也。人死则盖棺，盖棺则论定。然则我在烟台的一段生平，是功是过，我走以后，任凭大家去评论罢。”看来，徐玉诺知道自己在烟台所做的怪事必然为后世评论，所以就做了这幅自嘲画赠送给好友。

1936年秋，徐玉诺带着失去慈母的伤痛和治病期间所欠下外债的压力，匆忙到烟台益文学校（现烟台二中）任教。1937年“七七事变”后，国难当头，徐玉诺毅然离开烟台，投入到抗日救国的第一线。他后来在《自传》中写道：“七七事变，我在烟台，以为不能再坐视国亡，乃见鲁豫监察使方觉慧，请求北上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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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来源：烟台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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