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走进邓树荣的戏剧世界 |《麦克白的悲剧》

邓树荣的《麦克白》超越了对莎士比亚表演的单一诠释，透过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将我们带入一个神秘的中国风景。

—— International Theatre Reviews

香港戏剧导演邓树荣改编的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将东西方剧场交融至另一境界，以其独特的形体剧场为莎士比亚经典悲剧注入丰富想象。演出原为英国伦敦环球剧场及香港艺术节的委约作品，并于欧洲及中国内地多个城市及艺术节上演，包括锡比乌国际戏剧节、诺尔斯国际莎剧节及广州艺术节。

故事讲述一对现代男女于梦中穿越时空，来到远古的东方，成为麦克白夫妇。麦克白被三女巫预言将加冕为王，他为了争夺皇位，与夫人旋即展开杀戮：先刃皇帝，再除战友，凡阻碍他攀登皇位的必遭杀身。在这场梦境里，登上皇位的，既是麦克白；又是麦克白夫人。人类为实现欲望永无宁日，最终走向自我毁灭，无分地域，无分男女，古今共通。

| 走进邓树荣的戏剧世界 |

邓树荣

香港演艺学院戏剧学院前院长、著名导演及戏剧教育家，曾于巴黎 Ecole de la Belle de Mai 接受演员训练，在新索邦大学获戏剧硕士，现任「邓树荣戏剧工作室」艺术总监。法国文化协会的《东西谭杂志》形容邓树荣为「香港最有才华的剧场导演之一」。媒体称他为「简约剧场炼金术士」。

代表作：《生死界》《泰特斯》《麦克白》(后改名为《麦克白的悲剧》)《泰特斯2.0》《舞・雷雨》《打转教室》等超过五十项舞台演出，均于世界各地演出。

主要奖项：香港舞台剧奖三届最佳导演奖、法国文化部「艺术及文学军官勋章」及罗马尼亚Undercloud Festival 卓越成就奖(2018)

剧场Theatre

人的内在转化是剧场最神秘的经验

邓树荣深受梅耶荷德“假定性戏剧”、格洛托夫斯基“质朴剧场”、太极以及瑜伽的启发，认为身体是最核心的表达工具，人的内在转化是剧场最神秘的经验。2011年他创办了邓树荣戏剧工作室，作为戏剧硏创及教育中心，自创立以来，至今共创作了十六部戏剧作品，“形体”始终是呈现作品的主要方式，邓树荣一直在坚持和探索“形体”与“剧场”的关系，而将这些戏剧称为“形体剧场”，邓树荣说：只是因为仍然没办法找到更好的名词来形容，形体剧场不是一个剧种，而是一个方法过程。成员的训练也是这样的过程，透过身体（包括语言）提高学生的感受及表达能力，让他们了解，接受并发挥其身体的特性，进一步明白戏剧正是透过身体去表达一己的内在性，呈现具可信性的“真实”。最后，“形体”并不只是肢体动作，而是形神兼备的载体。

邓树荣的戏剧是一个以演员为核心，声音、美术同构的剧场。台词并不作为戏剧主要的表现手段，并且有时语言甚至模糊为舞台的背景。如在《泰特斯2.0》中，舞台简化为七个演员七把椅子上，剧间或水平集体前、后移，或三角形（对称、非对称次序）位移，剧终归位一字，构成纯净而结实的几何型。灯光从头顶投射下来，以说书人的形式展开这个杀机四伏的莎翁悲剧，台词是粤语，很多观众对粤语台词的理解有一定障碍，但这个障碍会在开场十分钟之后打破，观众开始专注于演员本身的表演。这形成了一种神秘的整体氛围。

△《泰特斯2.0》剧照

而在他导演的莎翁另一部悲剧《麦克白》中，采用了更多跨文化艺术的处理，舞台上混合了粤剧、中国山水画、二胡、洞箫、日本箫、韩国鼓、古巴和土耳其的音乐……在这个剧场构建的不存在的中国古代，其中所有的人用粤语说出《麦克白》的台词，好像一种催眠式的心理暗示，将剧场内的物理空间与心理空间统一在一起。

△《麦克白的悲剧》剧照

修行meditation

艺术创作只是一个工具

在邓树荣看来，戏剧是一种修行，他说：“修行即修心，透过内观，感悟自身的存在及与外界的关系，并立意达到圆满的心性境界，我中有物，物中有我。”

邓树荣的创作常常会从生活中一个平淡的片段引发一个类似“冥想”的开端，进入另一层修行者探寻的世界。

2016年他在北京看到很多八十年代的建筑物的天台都有大量杂物，而附近某书店的文青全是女生，于是就创作了一部在天台上发生的全女班《安提戈涅》。在这部剧中六个年青女性在不知名的空间各自阅读希腊悲剧《安提戈涅》，一股神秘的力量把她们连结在一起。她们想像自己从当代进入了古希腊的城邦，扮演着里面的各个人物。

△ 全女班《安提戈涅》宣传照

创作《麦克白》期间，邓树荣频繁做梦，脑子里充满离奇古怪的意象，所以顺理成章地以男女主角做梦作为这部剧的入口。邓树荣说：“做梦不止于睡眠才有，清醒时亦可发白日梦。而戏中亦有不少涉及发梦的台词。那究竟清醒时发白日梦，可否是另一种睡眠？我没有答案，留给观者自行回答。”

△《麦克白的悲剧》剧照

邓树荣说：“我修瑜伽、于我艺术创作只是一个工具，让观者以心灵观照自我，追求更有质素及意义的生活。”

麦克白的悲剧

The Tragedy of Macbeth

非解构或解释剧本，

而是让观众解答自己的问题

邓树荣说，剧名《麦克白的悲剧》只是说明改编后的内容与原著有异，并不影响其悲剧本质。邓树荣很抗拒一些创作人刻意地将自己的诠释加在古典作品之上，因为古典作品没有任何诠释，只是讲了一个故事给你听，故事的戏剧张力很精彩，感动到观众就已经完成了一个作品的“工作”。

所以《麦克白的悲剧》并不是要重新解构莎翁经典，而只是演绎，像是一次心理剖析，最终让观众解答属于自己私人的问题。

△《麦克白的悲剧》剧照

邓树荣说：

莎剧虽是四百多年前的作品，但当中展示的人性种种，恒久而不灭，使我们亲身经历人生各个面向前，已知道其内容。莎剧存在两种层次的阅读：(1) 故事情节及人物情感的理解 ；（2）讯息阅读，又分（a) 一般讯息 (b) 个人讯息。(1) 是人人皆有的逻辑理解，属低层次；2(a)是笼统的意义，如《麦克白》(西方称之为「那苏格兰话剧」(The Scottish play)，讲的是「欲望的陷阱」，是人人皆懂的意义，属中层次；但2(b) 则需要观者运用想像力去问自己：这个作品对「我」有什麽意义？属高层次的想像思维，人人的答案都不同。主创人只能用自己的手法去说故事，令观者马上明白（1）及 2（a)，但却无法代每位观者解答属于自己的私人问题 2（b)。

剧中一对说粤语的现代男女做梦，去了古代的东方，扮演麦克白夫妇，与其他也説粤语的古人，合演了一出关于苏格兰的悲剧。这本身已是中英文化跨时空的对话。在创作过程中为了解决复杂的时空转换，应用了中国戏曲的写意美学、日本传统戏剧的假定性及身体呈现，以致古巴及土耳其的音乐，种种的混和呈现了一幅影照当代社会的时空状态，装载著上述的讯息（1）及2（a), 但重点并非解构或解释剧本，而是让观众回答自己的2（b)。

△《麦克白的悲剧》剧照

邓树荣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深深感受到这个地方的文化混杂性，他说：“例如，回归前，在警署，会同时出现英女皇像及关公像。我就读的是一所英文中学，华籍老师要以英语授课，但一下课，大家即以粤语沟通，习以为常。回归之后，这种文化混杂性仍然存在，剧场艺术也不例外，此混杂性产生大量的想像空间，正是其魅力所在。”同时，他还注意到全球化的社会令个体很难清楚地说自己只具有单一的文化影响。从食物，衣著，文艺，娱乐，体育，以致教育，现化人均处于混杂的文化薰陶。邓树荣就受到中、英、法、印（度）四种文化的影响。邓树荣说：“艺术是文化的一部份，关于感受与表达，中间存在一个自我转化的过程。我的多元背景使我在创作中不自觉地游走于一种跨文化的维度之中。这可说是对客观世界一种深层的觉知，而此觉知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按时空不断变化。正所谓，想像无固定的形式。我认为最好的艺术应是介平于“像”与“不像”，“可能”与“不可能”之间。”

△《麦克白的悲剧》剧照

在一个不存在的中国古代，他们依然逃不开Sleep no more的诅咒。

《麦克白的悲剧》将发生背景设置在一个架空的历史朝代中，邓树荣说：“我不想将故事发生的背景设置在一个确实存在过的中国朝代，因为这样会带来一系列考证的问题，比如皇帝的驾崩时间，臣子间的关系，乃至吃穿规矩。”一个不存在的中国古代，或许会增加观者的疏离感，也更添了神秘的气息。即使在这样一个时空，其中的人依然无法逃开女巫的预言和Sleep no more的诅咒，让悲剧色彩更浓。莎士比亚的《麦克白》中麦克白杀死邓肯国王后的台词：“I heard a voice cry 'Sleep no more！Macbeth does murder sleep'”（我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喊着：“不要再睡了！麦克白已经杀害了睡眠，”）在《麦克白的悲剧》里，原本置身事外的中国夫妻却坠入同一个梦，与中国“南柯一梦”“黄粱一梦”的典故相呼应，而他们却在梦里经历麦克白的悲剧。

△《麦克白的悲剧》剧照

身体有性别，精神也有性别吗？

在《麦克白的悲剧》下半场，男女角色互换，麦克白即是麦克白夫人，麦克白夫人就是麦克白。这样的转换灵感缘于一出粤剧给邓树荣的启发，他想，男性应该做一些伟大的事情，比现在更伟大才是男人，而由女性来饰演麦克白又会是怎样？“我觉得欲望不分性别，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邓树荣说。

这一个性别转换如神来之笔，当麦克白身着一袭红裙化身麦克白夫人出现在舞台上，几乎让所有观众感到惊奇，而随着演员的表演，大家意识到也许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就是同一个人的两种性格，一种性格如何从另一种性格手中夺得身体控制权。

△《麦克白的悲剧》剧照

《麦克白的悲剧》The Tragedy of Macbeth

改编自莎士比亚作品 Adapted from Shakespeare

邓树荣导演作品 Directed by Tang Shu-wing

「 刀刃染红。登上皇位的一袭红裙，

「 是麦克白，是麦克白夫人，还是你和我？」

* 120分钟，无中场休息

粤语对白，中文字幕

演出信息

2019年11月16日周六 19:30

2019年11月17日周日 14:00

上海·1862时尚艺术中心（浦东新区滨江大道1777号）

票价：380/280/180/80（元）